關於外國的現代詩

  外國的現代詩

  1、《最後一句話》

  雨果

  朋友,最後一句話

  啊!貞女,哭吧,

  如果我死去的話!

  ——安德烈·謝尼埃

  朋友,最後一句話!

  ——從此我就永遠合上

  這本書,

  從今以後我的思想就改弦更張。

  我將再不去理會芸芸眾生的物議喧囂。

  因為,

  這對清水長流的源泉有時什麼緊要?

  對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傾心的是未來,

  這陣呼嘯的秋風將飄向那個世界

  無情掃蕩,

  永不停息的翅膀將捲去

  樹上的黃葉,

  也將帶走詩人的佳句。


  是的,我還年輕,

  雖然在我的額上,

  那層出不窮地湧現激-情和詩篇的地方,

  每天都刻下一條新的皺紋,

  有如我思想的犁鏵耕出的溝痕,

  回顧那不知不覺中流逝的年華,

  我還沒見過三十度秋月春花。

  我是這時代的驕子!由於翻然醒悟,

  我的靈魂每年都在摒棄謬誤,

  認清了是非,

  我的信仰只向你追求,

  啊,神聖的祖國,

  神聖的自由!

  我咬牙切齒地痛恨著壓迫。

  因此,

  當我聽到,

  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在酷烈的天空下,

  在暴君的魔掌下,

  人民正在呼天搶地,

  慘遭屠殺;

  當希臘,我們的母親,

  被信奉基-督教的國王

  出賣給土耳其劊子手,

  開膛剖腹,瀕於滅亡;

  當鮮血淋漓的愛爾蘭被釘上十字架;

  當條頓戴著鎖鏈在列強的瓜分下掙扎;

  當里斯本,

  從前一直美麗而又喜氣洋洋,

  如今卻受盡米蓋爾的蹂躪,吊在絞刑場;

  當阿爾巴尼亞聽任加圖的祖國折騰;

  當那不勒斯吃吃睡睡;當憑藉著木棍,

  那恐懼奉若神明的沉重而可恥的權杖,

  奧地利打斷威尼斯雄獅的翅膀;

  當被奧地利大公扼殺的摩德納奄奄一息;

  當德累斯頓在老國王床前搏鬥而又哭泣;

  當馬德里重又墜入夢鄉,

  昏睡如死;

  當維也納抓住米蘭;

  當比利時雄獅

  低垂著頭,

  猶如那耕出一條犁溝的牛,

  甚至連咬口銜的牙齒都再也沒有;

  當可惡的哥薩克獸性大發,

  侮辱那蓬頭散發的死去的華沙,

  糟蹋她那襤褸但卻貞潔而神聖的屍衣,

  撲在那直躺在墓中的貞女身上玩狎不已;

  啊!於是,

  我向著他們的宮廷和巢穴

  詛咒這些帝王,

  他們的駿馬沾滿了鮮血!

  我感到,

  詩人就是他們的審判官!

  我感到,

  憤怒的詩神會張開強有力的雙拳,

  有如將他們示眾,

  將他們的捆向寶座,

  再有寬鬆的王冠做成他們的枷鎖,

  然後將這些本來會受到祝福的帝王驅逐,

  並在他們的額上刻下詩句,讓未來去讀!

  啊!詩神應該獻身於手無寸鐵的人民。

  我於是忘卻了愛情,孩子,家庭,

  軟綿綿的歌曲和清靜無為的悠閒,

  我向我的豎琴加上一根青銅的琴絃!

  2、《狄金森詩遜》

  要造就一片草原……

  要造就一片草原,

  只需一株苜蓿一隻蜂,

  一株苜蓿,一隻蜂,

  再加上白日夢。

  有白日夢也就夠了,

  如果找不到蜂。

  等待一小時,太久

  等待一小時,太久——

  如果愛,恰巧在那以後——

  等待一萬年,不長——

  如果,終於有愛作為報償。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我是無名之輩,你是誰?

  你,也是,無名之輩?

  這就有了我們一對!可是別聲張!

  你知道,他們會大肆張揚!

  做個,顯要人物,好不無聊!

  像個青蛙,向仰慕的泥沼在——

  整個六月,把個人的姓名

  聒噪—何等招搖!

  我能,多給些,什麼

  如果你是一隻野蜂——

  我能,多給些,什麼

  既然我獻給女王的——

  也不過是鮮花一束?

  沒有一艘船能像一本書

  沒有一艘船能像一本書

  也沒有一匹駿馬能像

  一頁跳躍著的詩行那樣——

  把人帶往遠方。

  這渠道最窮的人也能走

  不必為通行稅傷神——

  這是何等節儉的車——

  承載著人的靈魂。

  暴風雨夜,暴風雨夜

  暴風雨夜,暴風雨夜!

  屋我若和你同在一起,

  暴風雨夜就是

  豪奢的喜悅!

  風,無能為力——

  心,已在港內——

  羅盤,不必,

  海圖,不必

  泛舟在伊甸園——

  啊,海

  但願我能,今夜,

  泊在你的水域

  我從未見過荒原

  我從未見過荒原——

  我從未見過海洋——

  卻知道石楠*的形態

  知道波浪的模樣。

  我從未和上帝交談

  從未訪問過天堂——

  卻知道天堂的位置

  彷彿有圖在手上。

  石楠,常綠灌木,

  毛長在盆瘠的荒原。

  3、《黎明》

  冰冷而敏捷的手

  取下陰影的繃帶一層層

  我睜開眼睛

  我還

  活在

  一個仍然

  新鮮的傷口正中

  在這裡

  我在這條街上的腳步聲

  迴盪在

  另一條街中

  在那裡

  我聽見我的腳步

  在這條街上響過

  在這裡

  只有霧才是真物實景

  友誼

  這是期待的時刻燈的長髮

  無休無止地

  在桌上落著

  黑夜把視窗變得巨大

  沒有人來訪

  只有無名的存在包圍著我

  辨認

  院子裡有一隻鳥兒在啾啾啼,

  就像一枚硬幣掉進撲滿裡。

  一陣微風吹來,它的羽毛

  一次轉彎時消失,

  也許並沒有鳥兒,

  我也不是我院兒裡那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