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回不到從前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把你找不見,可你跟隨那南飛的候鳥飛得那麼遠。
愛像風箏斷了線,拉不住你許下的諾言。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巔溫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後歸來的孤雁,愛再難以續情緣,回不到我們的從前……
他們原本是一對患難夫妻。他是高幹子弟,在大學和生活貧困的她是同班同學,也是一對情路坎坷的戀人。畢業後因為他執意要和她結婚,沒有聽從父母的意見,娶一個世交的女兒,被父母逐出家門,斷絕了父子關係。
他們是在八十年代結的婚,房子是租的,傢俱都是最簡單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但是他們很恩愛,一年後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女兒三歲的時候,在大學學經濟的他們雙雙辭職下了海,從東北的江城到了南方,做起了國外一個大品牌在國內的代理。他們的生意做得很成功,兩年的時間公司已經很具規模,客戶幾乎覆蓋了全國。
這時候,他接到了姐姐的電話,說是父親摔倒了,正在醫院搶救,有生命危險。雖然父親和他斷絕了父子關係,但他心裡對父親那份孝心一點也沒減少。他把公司的事都交代給了她,在機場依依不捨的和她擁抱吻別,自己帶著女兒回到了江城。父親是腦出血,一直不太清醒。他就在醫院裡陪著,三個月後,父親終於從醫院回到了家裡。
他做夢也沒想到,正要趕回南方去的時候,收到了一張法院傳票,是妻子要求離婚的。他當時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他回來之前他們一直是很恩愛的啊!
在法庭上,她的律師拿出了公司的財務狀況證明,說他的公司負債累累,要分給他幾十萬的債務。他說不可能,回來之前公司經營良好,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變成這樣。但是白紙黑字寫在那裡,法官認為證據屬實。最後法院判定他不負擔債務,公司歸她所有,孩子由他撫養,她不負擔撫養費用。
就這樣,一個早晨他就變得一無所有,又回到了生活原點,不同的是失去了工作,多了一個孩子。他和女兒被打到了生活的最底層。
他一股火得了心臟病,幹不動力氣活,就靠給學生當家教,和五歲的女兒相依為命。孩子經常摟著他的脖子問,媽媽怎麼不要他們了?這時的他總是以淚洗面,搖搖頭無法回答。他的心沒有了對她的思念,被怨恨塞得滿滿的……淚水伴著怨恨的日子一過就是五年。
五年後的一天,他在做家教的學生家裡遇上了小荷,她是學生的姑姑,待嫁閨中。小荷是個非常善良的女人,她同情他的遭遇,也很心疼他的女兒。他們在接觸一段時間後,結了婚,住到了小荷的家裡。小荷為了他的女兒在心裡不覺得委屈,兩次懷孕都沒有要自己的孩子,把他的女兒當成了親生。
和小荷結婚後他才知道,世上的女人有多麼不同。有前妻那樣蛇蠍心腸的,也有小荷這樣溫柔善良的。他很感恩蒼天,讓他在最無助的時候,遇上了這個天使一樣的女人。三口人生活得很幸福,他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五年的時光在他們歡樂的笑聲和甜蜜的溫馨中悄然而逝。
這十年裡,她一直很風光。當年離婚時,她侵吞了公司的全部資產,和公司的財務總管,一個比她小五歲的男人同居。現在已經成了身價千萬的女強人。
十年裡,她從沒給過女兒一分錢,沒看過女兒一次,穿金戴銀的時候,沒給女兒買過一件衣服。女兒在到小荷家以前,沒吃過肯德基,沒吃過必勝客,沒有其他女孩都有的漂亮的布娃娃。因為他當家教賺的錢只夠維持最簡單的生活。女兒穿的衣服都是親屬們送的,誰也不會想到這個貧寒的女孩有一個千萬富翁的母親……
春節前的一個大雪天,他的前岳父忽然出現在他的家門前,一直徘徊著就是不進來。老人家看著他還沒說話,眼圈就紅了。原來她得了肝癌,醫生說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了。她被那個小男人拋棄了,現在已經回到了江城,正在醫院住院。她說想女兒了,想看看孩子。也想他了,要看看他。
他一聽這個訊息,覺得很解氣,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在說,老天真長眼,報應啊!他沒答應前岳父,說是現在這樣的身份去了不合適。老人淚眼汪汪的走了。
晚上他輾轉難眠,心裡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在恨她的同時,心裡又有一絲憐憫。小荷體貼的說,她都這樣了,最後一點心願還是應該滿足的。你帶上孩子去看看她吧。他說想當初她那麼狠,連孩子都不顧,差一點就逼死了人。現在想起來還有孩子,為什麼她想要什麼就得有什麼。
小荷說還是要去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親生女兒有血緣在那裡,儘管當初她不仁,我們不能和她一樣無義。明天就去吧,給她買點禮物。他非常感動,緊緊把她擁在懷裡,眼中流下了一串淚水。
他在醫院的病床上見到了她。十年不見,她已經變得快認不出來了。臉色蠟黃,面板鬆懈,瘦的皮包骨頭。兩隻無神的眼睛見到他後,突然有了一絲光彩,她把女兒的手拉了過來,仔細的端詳著那張小臉。女兒有些不情願的把臉扭了過來,她羞愧的閉上眼睛,嘴脣蠕動著,說對不起孩子和他。
他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眼睛裡湧出了淚水,當年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已經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中年婦女。眼看著生命從她身上一點一點遠離,對她的恨,竟然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心底生出的憐憫。一日夫妻百日恩,這話一點也不假,曾經走過的歲月,曾經有過的溫馨甜蜜,此刻舞動著柔軟的翅膀,飛回了他的心裡……
看著他的淚水,她的眼睛裡閃動著快樂的光芒,輕輕的說:“我以前對不起你,現在很後悔……我的日子不多了,你能在我生命的最後時間裡,陪著我嗎……”
他想說不能,但看著她期待的目光,又不忍說出口。他陷入了兩難,不知該怎樣回答她。
她看出他的猶豫,知道他心裡不願意答應自己。她又對他說:“你陪陪我,我死後全部財產都給你和女兒。”
他一聽這樣的話,臉色變得緋紅,氣憤的說:“你以為錢能買來一切嗎?你有錢,能買來自己的命嗎?如果說我剛剛還在猶豫,那是因為我有點可憐你,現在你這樣說,那就連這點可憐也沒有了。我可能來看你,但不會在這陪著你。”
她的眼睛裡流出了渾濁的淚水,哽咽著說:“你對我就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嗎?別忘了我們都是彼此的初戀……這些年我雖然和別人在一起,但心裡一直沒忘記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也不該忘記啊……”
這樣的話更讓他生氣,他有些失控的說:“你不要再提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十年前你把我和孩子逼到絕路上的時候,你想過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嗎?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時候,孩子連飯都吃不飽,你想過我們嗎?你住在豪華的酒店裡,女兒的手都被凍腫了,你還記得是個母親嗎?你侵吞了公司全部資產,和別的男人鬼混的時候,你想過還有個女兒嗎?你現在被人拋棄了,病入膏肓了,想起了還有孩子還有我,不覺得太晚了嗎……”
他越說越激動,自己把自己說的淚流滿面。拉著女兒,快步的離開了那張病床,離開了那張令他痛苦的臉……
小荷知道了這件事,心裡也很不平靜。她雖然也很恨她不該那樣狠毒的對待曾經的愛人和親生的女兒,但是作為女人,心底的善良又讓她心裡很難過。畢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啊,馬上就要消失了,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到了這個份上,都應該原諒她,儘量滿足她最後的心願。
小荷勸通了他,讓他在這段時間儘量多陪陪她。他的心裡對小荷充滿了感激,真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女人,有一顆金子般的心。
小荷和他帶著女兒一塊到醫院去看她,沒想到那張床是空的。護士說她昨天和父親到北京去了,準備在那治療,給他留下一封信。
信上是這樣寫的:“我知道自己是個罪人,如今這個結果是我罪有應得,我認命。十年前我被慾望迷失了心性,做下了***的事情。直到我生了病,即將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才意識到,那些身外之物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和親人的親情。原來以為你會因為憐憫我,為了我們的女兒,為了曾經的愛和我破鏡重圓,但是我錯了,斷了線的風箏還會回到原點嗎……走失的孤雁還會找到那片曾經的藍天嗎……我們的兩顆心之間相隔著漫無邊際的滄海桑田,我們的愛再也回不到從前……”
是啊,瀟灑飄逸的風箏能回到原點,是因為地上的人手中不離不捨的那根線;遠飛的雁還能找到那片曾經的藍天,是因為雁與雁之間聲聲浸滿親情的呼喚;兩顆飽經滄桑的心還能緊緊相擁,是因為人在天涯海角心卻沒有距離;曾經破碎的灑滿絕望淚水的病弱花朵般的愛,雖然精心修補雖然擠出笑臉雖然梳妝打扮,也難以回到從前……
擁有愛請把愛握緊,不要讓它隨風飄散;愛一旦走失了,儘管歷盡千辛萬苦,儘管穿越萬水千山,儘管虔誠禱告,儘管淚流滿面……覆水難收,破鏡難圓,情緣難續,愛再也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