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影視

    說起電影電視,在我們這一輩都能激起共同的話題。第一次對電影有比較深刻記憶的,大約是我八九歲的時候。至於電影的影名,現在怎麼想也回憶不起來了,依稀記得是抗戰的黑白片。

那時候,農村裡放電影是很稀罕的事情,我們只要聽說哪兒放電影,放學後就特別勤快,料理完每天必乾的家務,接著就是完成家庭作業。草草吃完夜飯,便隨著看電影大軍趕集似地出發了。像我們這樣的外莊影迷,是很難找到看電影的好位置。因此,銀幕背面,甚至連離影幕較遠的圍牆上樹杈上都大有人在。大家不管是熟悉不熟悉,都比較友好,整個場面瀰漫著喜慶的氣氛。偶爾有為了一個好位置而互不相讓的,那一準是本地的孩童影迷,他們往往要在大人們的斥責下才能平息***。夜幕完全降臨了,放映也便開始了,許多趕了上十里山路,走得大汗淋漓的影迷,由於沒有好位置,便搬來大石頭,坐在靠邊處,斜視著影幕。多數時候,帶領我們前來觀看的大人們為了我們這幫小不點們第二天的正常上學,往往不等電影結束,就強行喊走我們,雖然有諸多遺憾,但沒有誰敢獨自留下來繼續觀看的。於是在回家的路上,大家津津樂道著電影中的情節,議論著電影會是怎樣的結局,沒有照明工具,路旁的稻草秸稈,很快就紮成了火把。忽隱忽現的火把斗折蛇行著,遠遠望去,頗似電影中紅軍夜行軍的情景

又一年,我們村盼來了一次放電影。我們這些小“地主”們,沒等天黑便扛來條凳霸佔了放映機四周的最佳位置,並端坐在上面,以免個別投機取巧的人插凳擠佔了位置。大家雖大呼小叫的,但待到電影開幕,影場上便是一片充滿快樂的和諧氣氛了。那時在正式放映前,總會放上一卷膠片紀錄片什麼的,不是國家大事就是革命新聞,在放映員換膠片時,我們這些小淘氣們總喜歡將雙手高舉過頭,就著投射燈做手影,什麼蛇頭啦鵝頭啦兔子呀等等,惹得觀眾們哈哈大笑。記得那次放映是和別的村放跑片,第一片結束,村裡就派一名村民坐拖拉機將片子送到鄰村,再從鄰村拿另一部影片的片子來放,因此時間拖得較長。許多同伴們困了,便偎在父母的懷中,雖然迷糊著雙眼,仍不忘叮囑父母再映時喊醒自己,可結果硬是錯過了放映。次日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不免老大的不高興,有的甚至跟父母鬧彆扭,早飯沒吃就背起書包上學去了。到了學校,聽著某些“鐵眼睛皮”同學繪聲繪色地講述,心中不免氣得直咬牙,發誓下次看電影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分鐘。

後來,村裡又放過一次電影,是謝晉導演的《牧馬人》,影片中,女主角李秀芝的勤勞、純情都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於現在的我,喜歡將“她”與文學作品《邊城》中的翠翠、《人生》中的劉巧珍來相提並論。也就在那次放映中,我發現鄰村的陳家金大哥哥喜歡往我堂姐身邊湊,趁人不注意還拉起了堂姐的手,後來居然將堂姐拐到最後面去了。當我將這個發現悄悄地告訴母親時,母親瞪了我一眼,並囑咐我不要亂講。現在回憶起那動人的一幕,便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毛毛孩。在陳大哥和堂姐的心目中,影片上的故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兩顆年輕的心靈藉助擁擠,偷歡在了一起。

也就在同年,鎮裡建起了電影院,只要花上幾毛錢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階梯大廳裡看電影了,然而我一次也沒有光顧過。掏錢看電影,我連鉛筆和書寫本都是用雞蛋換的,不看也罷。

大約是82年吧,在村裡任大隊書記的大伯,買來了本村裡第一部 14英寸的黑白電視機,一時間,村民們像熱鍋裡的沸水一樣奔走相告著,當天夜裡,差不多有300多人一下子擁到了大伯家,直把大伯家的堂屋堵得水洩不通,就連門角落的雞窩上也站滿了觀眾。前面尿急的人想出來方便一下也成了問題。大伯沒辦法,只得將電視機關上了,告訴大家先出去,而他自己,則拉了一根導線,放在廊簷前,再搬來一張桌子,將電視機穩穩當當地放在上面……待後來放功夫片《霍元甲》時,大伯家門前的晒穀坪已經不能滿足日益增加的電視迷了,好在那幾日,村裡又有兩戶冒尖的農戶同時買來了電視機,大伯家的電視迷才稍稍緩減……

轉眼就是幾十年過去了,電視機已經完全普及到了各家各戶。在家裡,往沙發上一躺,遙控器一摁,你想看啥就看啥,精彩紛呈的,一臺電視機就圈起了“自我”世界。也就在這不知不覺地改變中,我諦聽到了偶爾幾聲犬吠後的山村的寧靜。在這寧靜的暢想裡,我又開始懷念那遠去的電影電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