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主任周老師
畢業十年,至今使我難忘的還是高中的班主任周老師。
記憶中,周老師50歲左右,中等身材,略微發福,不多的頭髮整齊的梳向右邊,一臉慈祥。那時候,流行給老師們起綽號,周老師也未倖免。高一開學不久,關於周老師“人妖”的綽號就從高年級學生那裡傳到我們班上了,因為周老師是年級組組長,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功夫,同年級31個班的同學也都基本知道了他的這個綽號。
好奇心重的同學千方百計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到這一綽號的由來。高年級同學的說法總結起來無外乎三個方面,一個是因為周老師不好糊弄,抓同學們的違紀一抓一個準,用現在的話來說是個人精;另外一個是周老師一有空閒就來班裡轉悠,苦口婆心的勸大家認真學習,就像《大話西遊》裡的唐僧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再就是周老師上課時狡黠的眼神配合上語氣助詞“誒”,讓人覺得有點“妖嬈”。
高中每週星期天的晚自習,照例是年級組老師們開會安排本週教學計劃的時間。知道老師們在開會,班裡的同學都放鬆起來。睡覺的同學一動不動,串座聊天的同學肆無忌憚,插著耳機聽歌的同學明目張膽。正熱鬧非凡的時候,周老師緩緩推開門,驚得同學們瞬間歸位,頓時鴉雀無聲。周老師目光掃過的地方,大家都迅速低下頭,裝作認真看書做題的樣子,心裡胡亂盤算著,自己剛才摘耳機動作這麼快,周老師應該沒看到吧?誰知周老師開口第一句話就把大家鎮住了。周老師說“都別裝了,我剛才在窗戶外面好一會”,停頓了大概十幾秒,大家更加低頭不敢看講臺,教室裡靜極了。周老師又開始說了“誒,怎麼都低著頭,來,都把頭抬起來”我們齊刷刷的抬起頭看周老師,還是一臉的慈祥,但狡黠的眼神裡傳遞出來的資訊是:你們以為我能不知道誰在調皮搗蛋?
現在回想起來,已經不記得那次周老師後面說了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周老師並沒有點名批評我們。這次事情過後,大家都懷著愧疚,心存感激,對周老師反倒更加多了幾分尊敬和喜愛。這也是我至今仍然佩服和喜歡周老師的一個原因。不過周老師不拖堂的習慣卻更加受到同學們的歡迎。
上週老師的課,你不用去關注什麼時候下課,一方面是周老師經驗豐富,深入淺出的將枯燥的知識娓娓道來,同學們沒有度課如年的感覺,另外一個方面是周老師對上課時間的把控讓人歎為觀止,每當他走回講臺合起教案說“誒,我們這節課就到這裡”的時候,鐺鐺鐺的下課鈴聲幾乎同步響起!不像有的老師,不按時下課,一直講到下節課的老師站在門口等好一會兒才勉強講完,大家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最開始都以為是巧合,可不能周老師的每節課都這麼巧合吧?於是,有的同學說,周老師肯定是手錶或者手機,要不然不可能這麼準時。但是經過幾次觀察下來,周老師並沒有看一眼手錶或者手機。那到底是為什麼呢?大家把這個疑惑從一直帶到了高二的下學期,最後還是由周老師自己給我們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高二下學期過半的時候,突然接到周老師的升職的通知,課還繼續上,但班主任卻不再做了。學校另外派了一個老師作為我們的班主任,大家一時間都難以接受。儘管捨不得周老師,但都還比較理性,在班長的組織下,我們給周老師準備了一本紀念冊,裡面有寫滿了我們戀戀不捨和真誠祝福,由班幹部轉送給周老師。當天第二節晚自習的時候,周老師推開教室門,手裡拿著那本紀念冊走到講臺上後又走回去把門關上,大家的視線都跟著周老師,周老師回過頭迎著大家的目光說“今天不是來批評你們的,我就來和你們說說話。收到大家的紀念冊認真的看完了,謝謝,我會一直珍藏。”停頓了一會兒,周老師繼續說道“好不誇張的說,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好的學生,我當老師三十多年了,做過無數班級的班主任,但你們應該是我當班主任帶過的最後一個班了”說到這裡,周老師的眼眶紅了起來,聲音略微有點發抖,班裡的同學也都忍不住落下淚來,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那次,周老師和我們聊了很久,我們才知道,周老師的每節課的教案正是因為他自己私下裡一遍遍的預演修改,才能做到時間剛好,按時下課不拖堂。
此後,周老師再沒有給我們開過班會。但我們知道,他始終捨不得我們。
畢業後第五年,班裡的同學聚會,周老師和其他幾個代課的老師一起來了,吃飯的時候,代課的老師已經記不得我們的名字,周老師高興的指著我們一一給介紹,介紹到我的時候,周老師說“誒,我給你提示一下,這是當年班裡最乖的一個學生”,然後狡黠的眼光充滿期待的看著那位代課老師,老師搖搖頭,還是記不起來,於是周老師一口說出我的名字。那一刻,我連忙站起來給幾位老師倒茶,掩飾我想哭的衝動。
現在,每年暑假一來,實際上也不意味什麼,但我總覺得要有什麼大事情發生似的,心裡蠢蠢欲動,可是等整個暑假都過去了,根本什麼也沒發生。我想,這大概就是想念吧。幽幽的想念帶著往日的感情色彩,不為人知,卻在極深極深的心底,若隱若現,就像清晨的光暈,有一些莫名的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