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熱風》雜文集:《事實勝於雄辯》

魯迅《熱風》雜文集:《事實勝於雄辯》

  引導語:事實勝於雄辯是指事情的真實情況比強有力的辯論更有說服力。下面就是有關魯迅先生的《熱風》雜文集《事實勝於雄辯》原文,我們一起閱讀學習吧。

  事實勝於雄辯〔1〕

  西哲說:事實勝於雄辯。我當初很以為然,現在才知道在我們中國,是不適用的。

  去年我在青雲閣的一個鋪子裡買過一雙鞋,今年破了,又到原鋪子去照樣的買一雙。

  一個胖夥計,拿出一雙鞋來,那鞋頭又尖又淺了。

  我將一隻舊式的和一隻新式的都排在櫃上,說道:“這不一樣……”

  “一樣,沒有錯。”

  “這……”

  “一樣,您瞧!”

  我於是買了尖頭鞋走了。

  我順便有一句話奉告我們中國的某愛國大家,您說,攻擊本國的缺點,是拾某國人的唾餘的,試在中國上,加上我們二字,看看通不通。

  現在我敬謹加上了,看過了,然而通的。

  您瞧!

  十一月四日

  【註解】

  〔1〕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四日《晨報副刊》,署名風聲。

  魯迅介紹

  魯迅(1881.9.25~1936.10.19),浙江紹興人,原名周樹人,字豫山、豫亭,後改名為豫才。他時常穿一件樸素的中式長衫,頭髮像刷子一樣直豎著,濃密的鬍鬚形成了一個隸書的“一”字。毛主席評價他是偉大的無產階級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也被人民稱為“民族魂”。

  魯迅,原名周樟壽(後來改為周樹人)字:豫山,後改為豫才,於1881年出生在浙江紹興一個官僚地主的家庭裡。13歲那年,他原來在京城做官的祖父因科舉舞弊案鋃鐺入獄,此後他的父親又長期患病,終致死亡,家境敗落了下來,因此賣了房子。家庭的變故對少年魯迅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他是家庭的長子,上有孤弱的母親,下有幼小的弟妹,他不得不同母親一起承擔起生活的重擔。天真活潑的童年生活就這樣結束了,他過早地體驗到了人生的艱難和世情的冷暖。他經常拿著醫生為父親開的藥方到藥店去取藥,拿著東西到當鋪去變賣。在家境好的時候,周圍人是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待他這個小“公子哥兒”的,話語裡包含著親切,眼光裡流露著溫存。自他家變窮了,周圍人的態度就都變了:話語是涼涼的,眼光是冷冷的,好朋友也不和他說話了,臉上帶著鄙夷的神情。周圍人這種態度的變化,在魯迅心靈中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對於他幼小的心靈的打擊很大,這使他感到在當時的中國,人與人之間缺少真誠的同情和愛心。人們是用“勢利眼”看人事物的。多年以後,魯迅還非常沉痛地說:“有誰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的麼,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面目。”(《吶喊》自序)

  家庭的變故和變故後的人生體驗,也使魯迅從少年時候起就親近下層人民。他的外祖母家在農村,這使他有機會接觸和了解農民的生活。特別是在他祖父入獄的前後,他不得不到農村的親戚家避難,長時期住在農村。在那裡,他與農村的孩子們成了朋友,與他們一起玩耍,一起划船,一起看戲,有時也一起到他們家的地裡“偷”豆子煮了吃。在他們之間,沒有相互的歧視和仇視,而是相互關心,相互友愛。魯迅一生都把他與農村小朋友這種樸素真誠的關係當作人與人之間最美好的關係而懷念著,描寫著。

  在當時,一般的讀書人走的是三條道路:一條是讀書做官的道路。當不上官的還可以去當某一個官僚的“幕友”,倘若前兩條道路都走不通,還可以去經商。魯迅走的則是為當時人最看不起的另一條道路:進“洋學堂”。這在當時的中國,是被一般人視為“把靈魂賣給洋鬼子”的下賤勾當的。1898年,18歲的魯迅,懷揣著慈母多方設法籌借的8塊銀元,離開家鄉進了南京水師學堂,後來又改入南京路礦學堂。這兩所學校都是洋務派為了富國強兵而興辦的,其中開設了數學、物理、化學等傳授自然科學知識的課程。期間,魯迅閱讀了外國文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的著作,開拓了視野。特別是嚴復翻譯的英國人赫胥黎著的《天演論》,更給予魯迅以深刻的影響。《天演論》是介紹達爾文的進化論學說的一部著作,這使魯迅認識到現實世界並不是和諧完美的,而是充滿了激烈的競爭。一個人,一個民族,要想生存,要想發展,就要有自立、自主、自強的精神。不能甘受命運的擺佈,不能任憑強者的欺凌。

  1918年9月,魯迅先生在《新青年》雜誌上首次以“魯迅”為筆名發表了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它奠定了中國的新文學運動(1919),推進了現代文學的發展。這篇小說,凝聚了魯迅從童年時起到那時為止的全部痛苦的人生體驗和對於中華民族現代命運的全部痛苦思索。它透過“狂人”之口,把幾千年的中國封建專制的歷史痛斥為“吃人”的歷史,向沉滯落後的中國社會發出了“從來如此,便對麼?”的嚴厲質問,大聲疾呼:“救救孩子!”

  魯迅先生的小說作品數量不多,意義卻十分重大。魯迅把目光集中到社會最底層,描寫這些底層人民的日常生活狀況和精神狀況。這是與魯迅的創作目的分不開的。魯迅說:“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南腔北調集·我怎麼做起小說來[1]》)這種表現人生、改良人生的創作目的,使他描寫的主要是孔乙己、華老栓、單四嫂子、阿Q、陳士成、祥林嫂、愛心這樣一些最普通人的最普通的悲劇命運。這些人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最需要周圍人的同情和憐憫、關心和愛護,但在缺乏真誠愛心的當時的中國社會中,人們給予他們的卻是侮辱和歧視、冷漠和冷酷。這樣的社會難道是一個正常的社會嗎?這樣的人際關係難道是合理的人際關係嗎?最令我們痛心的是,他們生活在無愛的人間,深受生活的折磨,但他們彼此之間也缺乏真誠的同情,對自己同類的悲劇命運採取的是一種冷漠旁觀甚至欣賞的態度,並透過欺侮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來宣洩自己受壓迫、受欺侮時鬱積的怨憤之氣。在《孔乙己》裡,有惡意嘲弄孔乙己的短衫顧客;在《阿Q正傳》中,別人欺侮阿Q,阿Q則欺侮比自己更弱小的小尼姑;在《祝福》中,魯鎮的村民把祥林嫂的悲劇當作有趣的故事來欣賞……所有這一切,讓人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魯迅對他們的態度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魯迅愛他們,但希望他們覺悟,希望他們能夠自立、自主、自強,擁有做人的原則。

  魯迅先生對權勢者和偽君子抱著深惡痛絕的態度。《孔乙己》中的丁舉人、《阿Q正傳》中的趙太爺、《祝福》中的魯四老爺、《長明燈》中的郭老娃、《離婚》中的七大人等等,都是這樣一些權勢者的形象。他們有權有勢,但對他人的命運卻沒有真誠的關心,對社會的進步沒有絲毫的熱情,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權勢和地位,自私、虛偽、冷酷,阻礙著社會的進步和改善。《肥皂》中的四銘、《高老夫子》中的高老夫子則是一些假道學、偽君子,他們口口聲聲說是關心社會的道德,實際上他們自己都是毫無道德心的人, 就像寓言中的葉公。

  魯迅先生的小說寫的是平凡人的平凡的生活,沒有離奇的故事,沒有引人入勝的情節,卻充滿了無窮的藝術魅力。這種魅力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從他對人、對生活的細緻入微的描寫和對人的內在微妙心理的入木三分的刻畫帶來的。讀魯迅的小說,時時有一種“發現的喜悅”。畫面是普通的畫面,人物是普通的人物,但卻在這麼普通的畫面和普通的人物身上,隨時都能注意到我們平時注意不到的特徵,察覺到平時察覺不到的人物的心理活動。正是由於這種細緻入微的描寫和入木三分的心理刻畫,使魯迅小說的藝術魅力具有了愈久愈醇的特徵。在青年時期,我們涉世不深,北方的中小學生對故事中所描寫的魯鎮等江南水鄉、三味書屋等風土人情還不夠熟悉,對人生還沒有更多的親身體驗,魯迅小說是作為一個整體進入我們的感覺世界的。為了揭示不同生活畫面和不同人物命運的不同的意義,魯迅的小說結構是多變的,幾乎一篇有一篇的樣式,一篇有一篇的寫法。《狂人日記》與《阿Q正傳》不同,《孔乙己》與《白光》不同,《故鄉》與《祝福》不同,《孤獨者》與《傷逝》不同。不僅結構樣式不同,音調節奏也不同。《孔乙己》是那麼的單純而又冷峻,《傷逝》則那麼逶迤曲折、情深意切。魯迅的小說不僅是小說,也是詩,它以平凡的社會生活為題材,整體反映勞動人民的生活,意境幽深,外冷內熱,其運用民族語言的功力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在寫作《吶喊》《彷徨》的同時,魯迅先生還創作了散文集《朝花夕拾》和散文詩集《野草》。前者出版於1928年,後者出版於1937年。如果說《吶喊》《彷徨》中的小說是魯迅對現實社會人生的冷峻的刻畫,意在警醒沉睡的國民,《朝花夕拾》中的散文則是魯迅溫馨的回憶,是對滋養過他的生命的人和物的深情的懷念。幼時的保姆長媽媽,在備受歧視的環境中給予過他真誠的關心的藤野先生,一生坎坷、孤傲不羈的老友範愛農,給過他無限樂趣的“百草園”,吸引著他的好奇心的民間戲劇和民間娛樂活動……所有這一切,都是在這個險惡世界的背景上透露出亮色和暖意的事物,是他們,滋養了魯迅的生命。這些散文,把抒情、敘述、議論結合在一起,有時如平靜的港灣,有時如波濤翻滾的大海,有時如湍急奔流的河水,有時又像蜿蜒曲折的小溪,千姿百態,體現了魯迅散文創作的藝術成就。同《朝花夕拾》中那些明淨細緻的散文不同,《野草》中的散文詩則呈現出迷離恍惚、奇詭幻美的意境,它們像一團團情緒的雲氣,在空中旋轉飄蕩,變幻出各種意想不到的形狀。魯迅內在的苦悶,化為了夢,化為了超世間的想象,使《野草》成了中國現代主義文學中的一朵奇葩。魯迅曾對別人說:“我的哲學都在《野草》裡。”魯迅最內在的情緒體驗和最玄妙的哲理性感悟,透過這種奇特的藝術手段傳達出來。魯迅的藝術創造力是驚人的。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