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斷的春雨,鎖不住的鄉愁經典散文

剪不斷的春雨,鎖不住的鄉愁經典散文

  總是盼望著,在阡陌縱橫的水鄉,找尋一個屬於自己的夢。

  雖然不曾親聞二胡的一抹憂傷,沒有見過西湖蘇堤、斷橋殘雪,也不曾感受吳儂軟語、六朝舊事……卻總以為那個遙遠又清晰的夢,會等著一個契機去實現。

  第一次長遠地離開家鄉,竟然是北上,一向遙遠的夢,更遙不可及了。從信陽到安陽,算是一種嘲弄嗎?這麼一段路途,如果不是錯了方向,我總該能被江南的裙裾掃一掃,也算是安慰了孺慕之情吧。

  每逢江南的雨絲拂掠過家鄉,我卻只能再此引領而望。沒有杏花、春雨,沒有唧唧的蟲鳴、咕咕的蛙唱……北方的春天是短暫的,從寒風襲人的隆冬一下子便過渡到浮動燥熱的四月天,正像北方人的脾氣——耿直、急躁。所以北方的草也不似南方“綠茸”那般光鮮、柔弱。驚蟄已過,它們還籠罩在寒氣裡,遲遲不肯破土;等百花開遍時,它在不經意間,就灰頭土臉地撲入你的眼簾,像極了北方的漢子:直率、豪爽,卻少了那麼一點含蓄和溫柔。

  對於一個在春雨浸潤中長大的人,早已習慣清明之後淅淅瀝瀝的雨季——冷冷清清、滴滴點點滴滴,幾多愁緒也隨著雨絲一樣綿長。烏雲連月不開,湘江淚痕也不幹,連心情都是潮潤潤的。春雨好比江南的姑娘,富於感性,也善於留戀,一旦思緒不解,便總是灰濛濛、溼漉漉的。不管是從灰屋頂到石板街,還是從芭蕉葉到烏篷船,都閃現著她輕盈的舞姿、跳動著灰色的音符。

  “春雨貴如油”,家鄉的人們總像呵護小姑娘一般地疼愛春雨,即使不小心被她的小家子脾氣弄得遍身溼透,也從不捨得苛責她,只是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等待它下甜了梅子嬌羞的心窩,下肥了布穀溼溼的啼鳴。

  然而,北方的春天確是響晴的,偶爾也見一見雨孃的倩影,卻盼不到她的眷顧。這對一個渴望被春雨濡沐的人來說,未免太顯單調,總覺得少了什麼。是雨傘麼,要不怎麼會鎮日單薄地出門,又失落地歸去?住在秦淮以南的人們總愛詫異:“北方人們好大膽,出門竟敢不帶傘”。其實,這也是有緣故的,記得初來安陽,特地從家來了一把傘,結果半年也沒用上一次。室友也是南方人,每逢開學的日子,家鄉的雨就潑灑個不停,所以每次回學校就會帶一把傘。如今,櫥櫃的那個角落,已經快積傘成“山”了。無論一個社會的工業怎樣發達,一時間,似乎還廢棄不了雨傘。只要是下著雨,撐一把傘,讓或淡或豔的花紋流動在被雨水瀰漫的巷道,就不乏一種古典的韻味。

  北方的雨雖不像“梅子黃時雨”那般執著,但偶爾也會動情一次,不懂她脾性的人,常常被她的突如其來弄得手足無措。尤其是南來的學子,總會被她戲弄,早晨出門還是晴空萬里,等放學時分,就發現窗外不知何時已淅淅瀝瀝地潑灑起來。對於大多數年輕人而言,這就是一次曼妙的邂逅——那沒帶雨傘的等著帶了傘的,而帶有傘的往往也不肯獨行,多逢著一兩個避雨的人。一把傘下,同性也好,異性也好,交流也好,沉默也罷,共同享受著薄幕下一小片“遺世而獨立”的空間,也算是一種美麗的'合作吧。

  很多時候,聽雨也是一種享受。

  家鄉的雨,總是細碎、悠長地敲打在窗臺上、屋瓦上,親吻著嬌羞的海棠、沉思的芭蕉,也迷失在行人匆匆的傘蓬上,或輕柔、或歡快……傾聽著她那嫻熟的指法,不知不覺,已把上午奏成了黃昏。

  北方的雨,是激烈的、鏗鏘的。在你毫無戒備時,已是烏雲密佈、雷聲震震,伴隨著斜斜的西北風就橫灑下來。一向堅挺高大的白楊樹,頓時也一副落魄的姿態;那些花兒、草兒早就面容失色。也許正當你憐憫之心萌動的時候,雨也倏地就停住了,只留下陣陣冷風和一地的狼藉。用不了多久,地面也被吹乾了,就完全沒有雨的痕跡。

  雨天是肅穆的,可以懷著一顆朝聖者的心去接受每一絲水柱的洗禮,從記憶的頂端開始,順著時間的腳步瀉下。於是,沉思和懷念便開始了:

  南方的雨,會下出“卻把青梅嗅”的羞澀,下出“小橋流水人家”的安詳,下出“水漫金山寺”聲聲感慨,也下出《二泉映月》的婉轉淒涼。在槓梁交錯的水鄉,找尋一個夢的歸宿,追求風景與人合而為一的體驗,何嘗不是對心靈恬靜之美的極致追求?從顧愷之到謝靈運,從“蘭亭序”到“桃花源”,無不浮動著歷史的陳跡。幻想著在某個雲氣氤氳的午後,抿一口西湖龍井、捧一本古書黃卷,如果說歲月已經老去,但只要心靈與思想的交流不中斷,那些文人風骨還是會穿過歷史,款款而來。

  北方的雨,總是下在粗獷的歌聲中、急促的鼓點裡,落在老槐樹下憔悴的望眼中,也淋在遊子潮溼的夢裡。那率直急躁的雨啊,下嫩了一籠籠香白的饅頭,下沸了一鍋鍋熱騰的湯麵;下歡了沿街響亮的吆喝聲,也下壯了大小巷落年輕的身影……踩在被風雨淘洗幾千年的土地上,連日久彌新的空氣也有了厚重感,似乎觸到的每一粒沙塵都浸透著歷史的血汗。在這裡,時時能體味到濃郁渾厚的歷史遺風與繁華昌隆的現代文明的交錯,而身上的每一顆細胞也都為之振奮,或許這就是靈魂的渴望與現實追求的契合吧。

  看看那春雨,嗅嗅那春雨,聽聽那春雨……

  雨的舞步從南到北,心頭的思緒從南到北,歷史的血脈也從南到北。不管是在澤泊水鄉,還是黃沙平地,凡是雨水滋潤的地方,就會有一顆赤子之心在渴求、在呼喚:渴求家鄉的強大、呼喚時代的觀望。

  歷史老去,但春雨不老。從頭到腳,濡染了一年又一年,一代人又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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