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逸群(1905~1978)
[拼音]:shangpin baiwujiao
[英文]:fetishism of commodity
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商品經濟中,人與人的社會關係被物與物的關係所掩蓋,從而使商品具有一種神祕的屬性,似乎它具有決定商品生產者命運的神祕力量。馬克思把商品世界的這種神祕性比喻為拜物教,稱之為商品拜物教。
商品拜物教及其派生物
拜物教是原始的宗教,起源於古代。在當時,人們由於生產實踐的侷限性和科學知識的缺乏,對於自然界的許多事物和現象,如風雨雷電,水火林木,豐歉禍福,無法瞭解它們的起因、後果和運動規律,往往從宗教世界的幻想中去尋求解釋。人們把某些物神化了,把日、月、水、火、雷、電等自然現象,看作是支配人類命運的神,從而加以崇拜,產生了拜物教。其實,物並沒有支配人類命運的神祕力量,那種所謂神祕力量,是人們自己想象出來的,只是一種人腦的產物。
在社會現象和社會關係方面,也存在著將這些現象和關係神化的情況。商品關係正是這樣的一種社會關係。勞動產品本來是人創造出來的,但它一旦成為商品,人們在商品交換中相互交換活動的社會關係,就被物的運動關係掩蓋了。商品在市場上能否賣出去,是否能從商品生產和交換中發財致富?這些不受商品生產者本人控制的市場關係,卻對商品生產者的發財或破產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當人們還不能從物與物的關係後面揭示出商品交換的社會關係的時候,就必然把商品關係神祕化,從而產生商品拜物教的觀念。隨著商品貨幣關係的發展,又從商品拜物教派生出貨幣拜物教。在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條件下,還進而產生資本拜物教。
商品神祕性的來源
勞動產品一旦採取商品形式,就具有神祕的色彩。商品是用來交換、能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勞動產品,它是使用價值和價值的統一體。就商品的使用價值來說,不論從它所用來滿足人們的需要這個角度,還是從它作為人類勞動的產品這個角度來考察,都沒有什麼神祕的地方,它們都不過是人們通過自己的具體勞動改變自然的結果。就商品的價值來說,從質的方面看,是人類勞動力的耗費,從量的方面看,是用勞動力耗費的持續時間即勞動量來計算,這也沒有神祕的性質。可是,當勞動產品一旦採取了商品這個形態,商品生產者的私人勞動,就取得了社會勞動的形式。商品的神祕性正是從這裡產生的。
因為“使用物品成為商品,只是因為它們是彼此獨立進行的私人勞動的產品。這種私人勞動的總和形成社會總勞動”(《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89頁)。私人生產者佔有生產資料而又參加在社會分工的體系之中,正是私人生產者的這種相互獨立而又相互依賴的社會關係才使生產商品的勞動具有私人性和社會性。作為私人勞動,生產純屬生產者的私事,生產什麼,生產多少,由生產者自己作出決定,而作為社會勞動,生產者所生產的使用價值必須是社會的使用價值。他們生產的勞動產品,是用來滿足別人的需要,同時,通過交換,他又得到其他生產者的勞動來滿足自己的需要。正是由於商品生產者的勞動具有這樣的屬性,人類勞動的等同性才表現為價值的等同性,人類勞動力的耗費,才表現為價值量,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係才表現為物與物之間的交換關係。
但是,由於生產資料私有制使商品生產者相互隔開,他們彼此獨立經營,生產處於無政府狀態,商品生產者無法精確瞭解社會的供求狀況,社會需要什麼、需要多少,他並不清楚;對於他的私人勞動能否得到社會承認,他是沒有把握的。如果在市場上,他能夠順利地通過交換,賣掉自己生產出來的商品,他就實現了價值,他的私人勞動得到了社會承認,而且他還能換到別人的產品以滿足自己的需要。如果自己的商品賣不出去,或是隻賣出一部分,他就要面臨虧損、破產的危險。商品的命運支配和決定了商品生產者的命運,本來由商品生產者的雙手生產出來的東西,倒成了統治著商品生產者的力量。在市場盲目的自發勢力作用之下,商品與商品相互交換的關係掩蓋了商品生產者之間的社會關係。商品拜物教就由此出現了。所以,在以私有制商品經濟為基礎的社會裡,商品拜物教的產生是同人們盲目地受商品生產的經濟規律的支配分不開的。勞動產品一旦作為商品來生產,就帶上拜物教的性質,商品就從一個普通的可以感覺的物變成了一個可感覺而又超感覺的物了。
貨幣拜物教
隨著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發展和社會分工的擴大,商品交換和商品生產在不斷髮展,商品交換已不再是偶然的個別的現象,人們愈來愈要依賴於市場,生產者的勞動愈來愈要表現為價值。因此,在商品交換和商品生產發展的同時,表現為價值的等價物也相應地發展,它依次從個別等價物、特殊等價物、一般等價物而最後發展到貨幣。作為貨幣的金、銀,本來也是商品世界千千萬萬個成員中的一分子,只是由於商品世界的共同活動,在漫長的商品交換的實踐過程中,金、銀因其天然的屬性比其他商品更適於充當為一般等價物,因此,作為其他一切商品的一般等價物的職能,就穩定地落到貴金屬金、銀的身上。金、銀終於從商品世界中游離出來,作為價值鏡而跟其他一切商品相對立。從此,一切商品都同金、銀髮生等價關係、由金、銀來表現自己的價值,並以它為媒介來交換別的商品。
作為貨幣的金、銀無非就是充當一般等價物的一種特殊商品。但是,貨幣出現之後,商品經濟的社會關係,又進一步被物的外衣所掩蓋。因為,一旦金、銀成了貨幣,就給人們一種假象,似乎貨幣成為人類勞動的直接化身。貨幣可以用來購買一切商品的屬性,本來是一定社會關係的產物,卻被看作是貨幣的自然形態本身所固有的屬性,似乎金和銀一從地底下出來,就是一切人類勞動的直接化身。在商品與商品直接物物交換的條件下,商品生產者的命運決定於能不能順利地換得別人的產品,而在貨幣出現以後,則決定於能不能順利地換成貨幣。商品的神祕性進而發展成了貨幣的神祕性。人們感覺到好象金銀本身天然地具有支配人們命運的神祕力量,在貨幣力量面前,任何力量都得甘拜下風。於是,商品拜物教就發展為貨幣拜物教,貨幣拜物教是商品拜物教的發展形態,“因此,貨幣拜物教的謎就是商品拜物教的謎,只不過變得明顯了,耀眼了”(同前,第23卷,第111頁)。
資本拜物教
由於資本主義商品生產是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商品生產的最高形式,商品拜物教和貨幣拜物教在這個階段也發展到最普遍、最迷人的地步,更其重要的是,由於貨幣到資本的轉化,還出現了資本拜物教。
資本拜物教就是把資本的價值增殖看作是資本本身即物本身具有的魔力的一種錯誤觀念。馬克思在指出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和資本拜物教之間的關係時說道:“在論述商品和貨幣時,我們已經指出了一種神祕性質,它把在生產中以財富的各種物質要素作為承擔者的社會關係,變成這些物本身的屬性(商品),並且更直截了當地把生產關係本身變成物(貨幣)。一切已經有商品生產和貨幣流通的社會形態,都有這種顛倒。但是,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和在資本這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佔統治的範疇、起決定作用的生產關係下,這種著了魔的顛倒的世界就會更厲害得多地發展起來”(同前,第25卷,第934頁)。資本是帶來剩餘價值的價值,它反映資本家與僱傭工人之間的剝削與被剝削關係。但是,在資本的運動過程中,它採取著貨幣、生產資料、商品等物質形態,並在不斷的迴圈和週轉中,給它的所有者帶來利潤和收入,於是在人們的觀念上便形成了一種錯覺,似乎貨幣、生產資料或商品這些物天生就是資本,天然地具有使價值增殖的魔力。這種把資本視作物並披上神祕化外衣的錯覺,在資本主義生產的總體運動過程中更加強化了。因為從資本的直接生產過程來考察,資本從一開始就表現為神祕的東西,似乎勞動的一切社會生產力,並非勞動本身所有,而為資本所有,是資本自身生長出來的力量。而從資本主義生產總過程來考察,剩餘價值轉化為利潤,利潤轉化為平均利潤,利潤分割為產業利潤、商業利潤和利息,又使這個神祕化過程得到了進一步發展。產業資本家得到產業利潤,似乎是資本家“勞動”的結果,但畢竟還同生產過程有關;而由產業利潤和商業利潤構成的企業主收入,更給人以幻覺,好象不是來自對僱傭勞動的剝削,而是資本家本身“勞動”的果實,不僅生產過程,而且流通過程也會帶來收入;關於借貸資本的利息則更加神祕化,因為它根本脫離了生產過程,而且同流通過程也無關係,它表現為G-G′(貨幣—更多的貨幣)的運動形式,剩餘價值的來源完全被掩蓋了,而資本自身固有的增殖能力,卻非常突出地被表現出來。這樣,“在生息資本的形式上,資本拜物教的觀念完成了”(同前,第25卷,第449頁)。
資本主義地租的本質是平均利潤以上的餘額,同樣來源於僱傭工人創造的剩餘價值。但是,這一部分剩餘價值是土地所有者憑藉土地所有權才轉化為地租的,這就使得資本關係的神祕化又進了一步。在這裡,剩餘價值的一部分好象連同社會生產關係的聯絡都不存在了,它只直接同一個自然要素(土地)聯絡在一起。因此,在資本—利潤(或者,更隱蔽的形式是資本—利息)、土地—地租、勞動—工資這三位一體的公式中,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神祕化,資本主義社會生產關係的物化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資本主義生產的內部聯絡最終被割斷了,剩餘價值的源泉、即勞動者受剝削的真相完全被掩蓋起來了。資本本身具有了神奇的增殖能力,資本主義社會就成了一個著了魔的、顛倒的、倒立著的世界。商品、貨幣、資本,這些由人們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卻成了支配人們的神祕力量。商品、貨幣和資本的命運,支配著商品生產者、貨幣持有者和資本所有者的命運。
商品拜物教消亡的條件
關於商品拜物教、貨幣拜物教和資本拜物教一類的說教,都是資產階級經濟學所宣揚的。總起來說:“這種拜物教把物在社會生產過程中獲得的社會的經濟的性質,變為一種自然的、由這些物的物質本性產生的性質”(同前,第24卷,第252頁)。在以私有制為基礎的商品生產條件下,只要不認識商品社會生產的實質就難免陷入這類的拜物教觀念之中,而資產階級為了辯護剝削的合理性,更是竭力宣揚這種神祕的拜物教觀念。只有馬克思,才深刻地指明瞭這種拜物教的實質及其產生的條件。列寧正確指出馬克思的偉大貢獻:“凡是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看到物與物之間的關係的地方(商品交換商品),馬克思都揭示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列寧選集》第2卷,第444頁)。因此,只有由馬克思和恩格斯創立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才破除了對於商品、貨幣、資本等等拜物教的迷信,並給予正確的科學的解釋。
馬克思不僅揭示了商品拜物教的來源,而且也指明瞭商品拜物教消亡的條件。馬克思認為,可以設想有一個自由人聯合體,他們用公共的生產資料進行勞動,並且自覺地把他們許多個人勞動力當作一個社會勞動力來使用。在那裡,“勞動時間就會起雙重作用。勞動時間的社會的有計劃的分配,調節著各種勞動職能同各種需要的適當的比例。另一方面,勞動時間又是計量生產者個人在共同勞動中所佔份額的尺度,因而也是計量生產者個人在共同產品的個人消費部分中所佔份額的尺度。在那裡,人們同他們的勞動和勞動產品的社會關係,無論在生產上還是在分配上,都是簡單明瞭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96頁)。在那樣的情況下,人與人的社會關係不再被物與物的關係所掩蓋,商品拜物教將最終消亡。從馬克思的論述中可以看出,商品拜物教的消亡,是同生產資料歸全社會公有,聯合起來的勞動者成為生產的主人,社會生產有計劃地發展、勞動產品不再表現為商品等經濟條件聯絡在一起的。人們過去認為,這些條件在社會主義社會就可以具備。社會主義社會的實踐表明,這些條件只有在共產主義社會的高階階段上才能充分具備。到那時,商品生產才會完全消亡,商品拜物教才會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