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寒寫的文章
韓寒,1982年9月23日出生於上海市金山區亭林鎮,中國作家、導演、職業賽車手,不敢說他是賽車手中最強的,但絕對是賽車手中最有文采的。下面是小編為你整理的關於,希望對你有用!
關於1:穿著棉襖洗澡
如果現在這個時代能出全才,那便是應試教育的幸運和這個時代的不幸。如果有,他便是人中之王,可惜沒有,所以我們只好把“全”字人下的“王”給拿掉。時代需要的只是人才。
我以為現在中國的教育越改革越奇怪了。彷彿中國真的緊缺全才,要培養出的人能今天造出一枚導彈,明天就此導彈寫一篇長篇並獲茅盾文學獎,後天親自將其譯成八國文字在全
世界發行似的。假如真有這種人我寧願去嘗他導彈的滋味。
就我而言,理科已經對我完全沒有意義,儘管它對時代的發展有重大的意義。對於以後不去搞理科方面研究的人,數學只要到初二水平就絕對足夠了,理化也只需學一年,如果今天的學習只為了明天的荒廢,那學習的意義何在?如果我們為了高考還要不得不一把一把將時間擲在自己將來不可能有建樹的或者有接觸的學科上的話,那麼拜託以後請不要來說教時間是什麼金錢銀錢之類。
至於我常聽到的學習數學是為了練習邏輯思維能力的說法,我覺得那是沒有道理的,因為看許多偵探小說或懸念小說更能練習邏輯思維能力,怎麼不開一門看偵探小說課?不開倒也罷了,為何要阻止別人看呢?這裡便涉及到讀書的問題,記得有一句話,所謂教科書就是指你過了九月份就要去當廢紙賣掉的書,而所謂閒書野書也許就是你會受用一輩子的書。現在的教材編得實在太那個,就拿我比較熟悉的語文英語來說,乍一看語文書還以為我民族還在遭人侵略,動輒要團結起來消滅異國軍隊,這種要放在歷史書裡面。而真正有藝術欣賞性的梁實秋錢鍾書余光中等人的文章從來見不到,不能因為魯迅罵過樑實秋就不要他的文章吧?不能因為錢鍾書的名字不見於一些名人錄文學史而否認他的價值吧?不能因為余光中是臺灣人就劃清界限吧?如果到現在還有學生一見到梁實秋的名字就罵走狗,那麼徐中玉可以面壁一下了。至於英語,我的一幫從澳大利亞學習回來的朋友說,空學了六年英語,連筷子***chopsticks***、叉子***fork***、鹽***salt***等吃所必備的東西和廁所***toilet***、抽水馬桶***toiletbowl***、草紙***toiletpaper***等拉所必備的東西都不知道怎麼說,只知道問澳大利亞人Whereareyoufrom,Howoldareyou一些廢問題來寒暄。真是不知道自己六年來學了些什麼。不過可喜的是筆者因理科差而留了一級,有幸學到新版的OxfordEnglish***牛津英語***,比老的教材要好多了。
我們最終需要的人才是專長於一類的,當然我們也要有各科的基礎,不能從小學一年級就專攻什麼,為直達目的扔掉一切,這就彷彿準備要去公共浴室洗澡而出門就一絲不掛;但也不能穿了棉襖洗澡。我曾從《知音》雜誌上看見一個處境與我一樣又相反的人,他兩次高考數學物理全部滿分,而英語語文不及格,最終他沒能去大學,打工去了。所以,現在教育的問題是沒有人會一絲不掛去洗澡,但太多人正穿著棉襖在洗澡。
關於2:永遠的遠方
“遠方”這個概念是相對的,現實的人往往把相對於自己的居所而言的另一個城市稱為遠方。於是,我們看多了諸如從一個城市逃到另一個城市的小說,那叫逃向遠方,管他兩個城市相距多遠,哪怕坐火車過去票價都超不過五塊錢。我一向認為,這些人沒有遠方概念,就算是上趟廁所也夠去一回遠方。另一種人是不現實的,從南沙群島到漠河不能算去遠方,但從漠河到赤塔就算去一趟遠方了。這類人的遠方概念是以國家而論的,在國境線上跳一個來回就算是打遠方回來了。
我認為,遠方應該是距離上的。這個認為很廢話。距離很能吸引人。別以為只有詩人歌手才會去遠方流浪,其實每個人都向往遠方。惟一不同的是,有的人只嚮往而不往,有的人嚮往而往。
在今天的《南方週末》上看到一篇關於遠方的文章,寫得並不怎麼樣,文筆軟得像塊水豆腐,文章散得像碗豆腐花。但就是這篇小豆腐塊,讓我有了寫篇大豆腐塊的慾望。
我向來很欣賞那些背起揹包去遠方的人。今年第2期的《視野》摘了《現代女報》上的一篇《野鴨與IBM》,看了頗有感觸。
IBM的創始人華特生的兒子小華特生,常常給員工講這麼一個故事:一個酷愛自然的人每年秋天都要去看野鴨南飛的景觀。有一年,他大發慈悲,帶了一大袋飼料,到那裡的池塘邊去餵養野鴨子。過了幾天,有些野鴨貪吃不再大老遠地南飛了。三四年後,它們長得肥肥的,再也飛不起來了。
講完這個故事,小華特生說,人們很容易馴服野鴨,讓它們哪裡都去不成,但要把它們再馴養成野鴨就困難了。
小華特生把這個故事翻來覆去地在公司裡講,他希望員工能理會其中的含義:“超出常規的人也有價值。”
有一次,一位員工對小華特生說:先生,你不要忘了,野鴨也是列成方陣飛的。
小華特生說:當然,野鴨也是有約束力的,得朝一個方向飛。
這也許是IBM企業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
坦白說,這篇小文字是失敗的,由野鴨而得到的含義“超出常規的人也有價值”,牽強得一塌糊塗,莫名其妙。但是,野鴨的故事卻很有意義。許多看似一天到晚去遠方的人,其實是缺少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不過,文中有句話算是說對了:“超出常規的人也有價值。”一個人如果活得像塊方糖一樣呆板方正,那麼他的價值還沒有一塊方糖大,方糖可以讓水變甜而他不能,更何況方糖還有稜角而他沒有。荒唐。
前些日子在網上讀到蘇童的短篇小說《一個朋友在路上》。這是近一年來惟一一篇讓我讀了兩遍的小說。回來後,一直跟斜上鋪的“蚊子”說起,說得“蚊子”春心蕩漾。“蚊子”挺喜歡雪,所以追問一張去吉林的火車票要多少錢。我問他要坐的還是臥的,坐的便宜,臥的貴。“蚊子”挑了硬座,我說那便宜,兩百塊錢不到,只不過從上海坐到吉林恐怕已成冰雕了。於是“蚊子”挑了臥的,開始選硬臥,但望字生義,以為硬臥就像農村死了人躺在門板上一樣,又改選軟臥。可一打聽價錢,知道自己是有去無回,便揮揮手說:“算了,不去了,等工作了再說。”我知道等“蚊子”工作了以後定會諸事煩身,再為自己找理由推託。
這就是為什麼許多想去遠方的人去不了遠方的原因。但去不了也好,可以讓遠方永遠在心裡保持神祕感。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想去遠方的原因。
關於3:第三個人
我1982年出生在一個小村莊。童年就是在那裡度過的,是那裡的廣闊天地造就了我以後一向的無拘無束。現在想想小時候真的很開心,夏天釣龍蝦,冬天打雪仗。但人不會永遠留在童年,6歲那年我去鎮上念小學。
小學的我,品學兼優,還當過三好學生。那時起,我開始讀課外書,嗜書如命。一到晚上,我就窩在被子裡看書,常常看到半夜,真是佩服自己的這雙眼睛百看不壞,視力向來絕
佳。只是父母不允,常常在我看得緊張之時殺過來,沒收書,逼我睡覺。我只好待他們睡著以後再擰亮檯燈看。我無書不看,只是有一個怪癖,唯中外名著不讀。那時我就覺得好些特被人推崇的長篇小說文筆拖沓,太強調思想性,而且有的翻譯得半生不熟,讀了幾本後就覺得是浪費時間。直到現在,我還沒讀全過一本外國名著。另外就是不看作文輔導書,因為輔導書裡例文無不千篇一律,陳詞濫調,虛編亂造。只是當時學校規定非要買,我也只好買了,那些書後來都被我摺紙飛機了。
小學裡,我的文章並不突出,原因很簡單——偏題。往往寫一半就不知偏到哪裡去了,而且試卷上的格子不夠我發揮,常常才開了個頭就只剩下四五個格子了。
初中是我的轉折。我在初中轉到縣城一所不錯的學校,語文老師是副校長,一看我的第一篇作文《我》就讚不絕口,直誇我奇才。但問題同時出現,我的理科漸漸不支。偏偏我進的班級是特色班,第一次考試三門課我考了273分,平均91分一門,不錯了。我估計應該在班級前五名,結果一看成績單愣掉,42名,能倒著數了。後來我開始投稿,投稿的動機說來可笑,只因為暫時缺錢。一個禮拜裡寫了十幾篇小說、散文,沒打草稿,沒留底稿,寄給了江蘇、上海的兩家《少年文藝》以及《少男少女》、《當代學生》,以為我今天寄去,過個把禮拜就會有稿費寄過來。最先等到的是江蘇《少年文藝》饒雪漫老師的信,鼓勵我說小說寫得很好,決定發表。所以可以說,我的文學之路是從《少年文藝》開始的,而且《少年文藝》最令我敬佩的地方就是尊重原作,很少刪改,保留原汁原味。幾個月後,我看到《少男少女》上一篇文章寫得不錯,挺像我的風格,想看看作者大名,不料一看名字兩眼一墜,那篇文章竟是我寫的。刪改情況可見一斑。
《傻子》發表後,我很高興,去外面吃了一頓自我祝賀。兩個月後,發表了一篇《書店》。我們班主任是數學老師,看了我的文章覺得噁心,因為我一向不喜歡“啊”個不停地去讚揚誰,然後結尾表決心要向他學習。班主任說我文筆下流。我氣得宣佈,今後一百年裡,我們初中沒有一篇文章可以超過我韓某人。我厭惡那做人的所謂真諦——“圓滑一生,虛偽是真,四面討好,八方奉承”。別人誇你你要說自己不好,明明別人不好也要讚揚“你比我好”。加上我生性不愛受困,常常違反班規,班主任常罰我抄班規20遍,我只好三支筆一起握。我常對人說,我的一手好字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一次長跑比賽,一向長跑不及格的我被逼去跑。由於前一天莫名其妙被罰站了四節課,站得我腳無知覺,竟一路領先,捧得冠軍。全校詫異。以後的每屆長跑比賽,我都穩獲第一,區裡也不例外。其實,自己的潛力你往往不知道,要靠自己去發掘。
中考前我拼命補理科,上海中考規定語數外每門120分,我數學竟得了115分,吃驚不小。更令我吃驚的是,語文94分,查卷下來,大作文被扣去十幾分,大概因為我沒寫光明面。
幸虧我的長跑成績1500米跑進5分鐘***上海人普遍跑得比較慢***,作為體育特招生進了市重點高中——松江二中。
進了松江二中要住校,無父母管教,很幸福。我每天上課看書,下課看書,圖書館的書更是被我掃蕩乾淨,只好央求老師為我開放資料庫。中午邊啃麵包,邊看“二十四史”。為避免我的文風和別人一樣,我幾乎不看別人的文藝類文章,沒事捧一本字典或詞典讀。
看了書後,我卻懶得寫。我最恨人家看了一本書就像母雞下蛋,炫耀不止。我美其名曰自己乃是多看少寫。
我的性格里叛逆的因子太多,所以我的文章從來都有攻擊性。松江二中裡幾位資深的語文老師都被我筆伐過。我喜歡在各種書裡找錯誤,甚至教材裡也被我找出不少。同學們常看我的週記,說:“韓寒,罵得好!罵出了我們的心聲!”我覺得這句話很可笑,既然如此,你們怎麼不敢指出?這世上正義的人比比皆是,為什麼報道里有那麼多的見死不救?這些都源於人性裡的懦弱怕事。一進松江二中,我很好奇,廣播站、合唱團、文學社、校刊編輯組都參加了,後來一個一個退出,因為這些都很花時間,況且會議不斷。我痛恨套話,開個會要感謝半天,感謝好後檢討半天,真正的內容大家會後討論!真是佩服他們,從一局象棋比賽裡可以看出科教興國、愛國傳統;一篇缺乏創見的小論文裡可以反映出改革開放20年之成就……我自命博古通今,聯想卻不及他們發達,自嘆不如,水平有限,還是退出來再安安心心讀些書比較好。
我覺得文章如何寫好寫壞不見得是作文課上聽出來的,而常常是從各種書上看來的,水到渠成,看多了自然下筆如有神,而不至於一篇文章寫好,筆已經被咬得不像樣子。名師未必出高徒。
這裡有一個矛盾:真理往往是在少數人手裡,而少數人必須服從多數人,到頭來真理還是在多數人手裡,人云亦云就是這樣堆積起來的。第一個人說一番話,被第二個人聽見,和他一起說,此時第三個人反對,而第四個人一看,一邊有兩個人而一邊只有一個人,便跟著那兩個人一起說。可見人多口雜的那一方不一定都有自己的想法,許多是衝著那裡人多去的。
我是那第三個人。雖然可能討人厭,但我始終堅守我的風格。我不夠謙虛,老師常說我不尊重人,筆無遮攔,品德等級頂多“良”。我不在乎這個,一個人的品德根本不是優良中差能概括的,常有人勸我:“你太直話直說了,不會做人啊!”——看,人多力量太大了,連“做人”的概念都能扭曲。我只是照我的路走下去,偶爾也會被迫補理科,力求及格。我感謝兩個人:一是我自己,讀許多書;二是我父親,允許我讀許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