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巷等你嗎

一個人,一支傘,撐著一個雨季,茫然走進雨巷。

像這樣的雨巷,遍及小山城,但我並不都熟悉。而從風雨之中牽戀我眸光的這條雨巷,既窄又短,些許醜陋,決不會惹人喜愛。然,我的腳步從未陌生過。

雨巷,風風雨雨,悽悽迷迷,冷冷清清,也許因為這個多愁善感的雨季,也許因為這個慵懶酣睡的三月,也許因為這個關了鬧鐘不必早起送孩子上學的禮拜天。

雨巷一隅的餅屋燈亮著,玉米餅的脆香穿過雨簾,撲面而來。我要定了兩張金黃脆薄的玉米餅,和兩碗飄浮著熱氣的豆腐花,像往常一樣望眼欲穿地等待,同時也渴望她像往日一樣驚喜地站在我面前。

這條雨巷早先並沒有餅屋,只是後來一家機關單位撤併後,這裡的房子騰空了,於是就將其中臨巷的一間醫務室重新改裝,開了兩道邊門,面朝雨巷,左門是兒童玩具店,右門是餅屋。

但是,屋裡忙活著的這對中年夫婦,他們根本想不到我曾經也是這裡的主人,這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只要我每次如數家珍似地聊及雨巷,聊及餅屋,聊及這裡的人和事,他們都會露出訝異的眼神。

中年夫婦都姓胡,是我的同鄉,都是從山裡出來,從小學得一手做玉米餅的好手藝,雖經營這間餅屋不到二年,但已是家喻戶曉了。因此,生意特別興隆,如是遇到節假日,你非提早預訂不可。

我幾乎每天早晨準時光顧這間餅屋,並不是為了懷舊。只是因為那天她的一句戲言。一年前的那個早上,喝膩了早茶的我倆,正愁無處打發早餐,恰好轉悠至餅屋,享夠了細糧的她,自然而然地鍾情上了玉米餅。

她說,你天天請我嚼玉米餅,我就嫁給你。

我說,戲言無信。當初兒時的青梅竹馬,她拉著我的小手,也是如此般地說,那是因為她家窮,窮怕了。當我長大了,當我也學會了做玉米餅,當我家境也富裕了,並且天天能吃上玉米餅的時候,她卻忘了。

春雨,春雨,滿腹心思地下著。

餅屋的男主人很憨厚老實,餅屋的女主人很潑辣健談,性格反差之大並沒有影響他們眼前經營的生活和事業。他倆分工明確,男侍內屋,女主前店,配合默契,相親相愛……

我的朋友似乎與女主人很投緣,每次見面,她倆總站在大鐵鍋邊有聊不完的話題。一個邊烙餅邊嘮叨,一個邊嚼餅邊插話。

我想起女主人的一番話。她說:世道變了,以前因為窮了才想吃玉米餅,而現在因為富了才想吃玉米餅。吃玉米餅的人越來越多了,可會做玉米餅的人反而越來越少了。女兒不敢吃苦不想學,我擔心家傳的手藝要失傳啊。

是啊,歲月變遷,時光如梭,吃玉米餅的人多了,是因為它既可以調節食慾填飽肚子,更可以起到保健作用,但是如今能有幾人親手製作玉米餅,又能有幾人理解玉米餅背後的酸甜苦辣?

我的朋友自然不會理解,否則她怎會放棄與我同甘共苦?其實,再好吃的東西,久而久之,也會乏味的,何況是一張小小圓圓的玉米餅。這是人的稟性,與其它動物沒有什麼兩樣。人是需要學會經營,學會經營生活,學會經營情和愛。

時候不早了,餅屋也熱鬧起來了。女主人看著我,小聲地嘀咕著,她好幾天沒來了,估摸著今天她也不會再來。

我知道,祈求的目光無法挽留你遠走的背影。我不知道,若干年後,我是否依然會在雨巷等你嗎?我無法想象,我無法堅信,我更無法承諾。

可是,你知道嗎?至少現在,在這個冰冷的雨季,在這條煙雨迷濛的雨巷,在這個充滿傷感地小城,有一個人,心甘情願地為你綻開了一朵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