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父親的敘事散文

  父愛是無聲的溪流,永遠那麼含蓄;父愛是巍峨的大山,永遠那麼崇高;父愛是溫暖的陽光,永遠那麼無私。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父親的呵護

  那天因為開會我手機調成靜音,會後嚇了一跳:父親給我連續撥了七八個電話!出什麼事了?趕緊回電,父親說沒事沒事,就想問問你們國慶長假回不回家。

  父親當兵出身,做事一向乾脆,可近些年情形有了變化,比如給我打電話,只要電話不接必定繼續撥,一直到打通為止。為此我鄭重提了一次,電話不能這樣打,會把我嚇死的,他呵呵笑著解釋說歲數大的人忘性大不記得了。

  父親問我們回不回家的時候,我說沒定呢,也許天氣不好,也許有事走不開……我有意不給他準信,如果我說回去,開車回家的路上老爸的電話一定打得不停。

  離家還有三四公里時給父親打電話報告訊息。他迎出了一里來地,看著父親摟著比他高了半個腦袋的孫子左右搖擺地走在車前,我眼睛有些溼潤。到家了,我無意間在茶几上看見一個開啟的記事本,竟然是我行車路上一些城市近期的天氣預報……一下子,我覺得這一千二百公里的長途車開得一點不累。

  晚上我正在淋噴頭沖澡,父親推開浴室門,拎著水桶和一個熱水瓶,說要是熱水器水涼的話就摻點熱水。沒等他繼續說下去,我沒好氣地說,洗個澡哪有這麼多煩的,我又不是呆子。父親訕訕帶上門出去了。

  洗完澡後我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過,就跟父親說我洗澡從來不用熱水的,寒冬臘月洗澡用的都是涼水,現在這個天氣哪會嫌水涼。父親聽了笑笑。其實父親是知道我長期用涼水洗澡的,是擔心我洗澡著涼還是健忘?我想擔心的因素會多一些。父親雖然年逾古稀但並無眼花耳背的現象,而且還在屋子周圍種了板栗蜜桔柿子等不少果樹以及各色菜疏,樂此不疲的同時也健旺了身體。父親才退休那會兒我還勸他說辛苦了大半輩子就歇歇吧一類的話,後來發現那基本上等於廢話,乾脆不說了。

  不管怎麼說,父親真老了,在不知不覺間父親已經過了七十六歲生日,老態已然比較明顯。這種狀態似乎是猛然發覺的,其實自從我記事起,父親在我眼裡一直是“老頭”,這次發現他居然很老了:頭髮稀疏且花白,因為腳跟長骨刺走路也有些搖擺……但父親能吃能喝能勞動,還能為兒子已經成年的兒子操心洗澡水冷熱,值得慶幸也是我的福氣。我有點兒暗自得意,儘管這種得意有點小人心理,因為不少朋友同事已經在追憶自己父親了。由此也醒悟到,在對待父親的態度上我遠未“成熟”,按說以我這年紀已經到了可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地步,應該懂得“孝順”了,可是我做得很欠缺,尤其是在“順”的方面。

  我十多歲當兵後,就很少有時間呆在父親身邊了。父親之於我,不十分嚴厲,但也不是太親近。從前回家或不回家他似乎並不十分在意,這種情形幾乎延續到他退休。後來就常常催促我們回家看看,但每次見面我總是有點“放肆”,跟他說起話來多有任性,說過後也後悔,但下回依然。我知道自己心裡從來沒想過要故意頂撞父親,但客觀上卻一直在衝撞,好在他從來沒有因為我言語不當而不高興過。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更加不安,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感覺愈加明顯。

  我很小就當了兵,自忖既沒有啃老的想法也恥於那樣做,但這些年我真切感受到父親有意無意的呵護,不管他做得是不是有點力不從心。父親的呵護猶如天性,純粹是單向而不求回報的。一個步入中年的男人,還能被父親呵護,還能在父親跟前任性,無疑是幸福的。

  感激上蒼的賜予。

  :父親的簡訊

  又一次開啟父親的小靈通,打開發件箱,看到那幾十條熟悉的簡訊,禁不住又一次淚流滿面。

  前年冬天,父親住院了。為了聯絡方便,就給他配了小靈通。在病床上,我手把手地教會了父親***、接聽電話。我以為小靈通對父親而言,只是“行動式電話”而已。六十多歲的人了,能撥打接聽就相當不錯了。

  父親在城裡住院,我在鄉下上班。我每天中午都給父親打一次電話,常常是匆匆兩三句就結束通話了,全然不顧父親還在電話那端絮絮叨叨。父親有時也給我打電話,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今天我精神好多了,你放心。”然後就是1床出院了、2床惡化了、3床換了保姆之類的雞毛蒜皮的事。我常常粗暴地打斷他的話,說:“話費很貴的,我掛了。”那個週末去看父親,他像是乞求一般地說:“我聽說發簡訊便宜,你教我發簡訊吧!”我例行公事地給他演示了一遍,說:“你有空就慢慢琢磨吧!”順手將使用說明書遞給他。沒過多久,我的小靈通“嘀”了一聲,原來是父親的簡訊發過來了。父親呵呵笑著說:“以後掛瓶的時候,我就給你發簡訊。”

  父親說到做到,我的小靈通像熱線一樣忙。他在簡訊裡告訴我他用上新藥了、主治醫生來看過他了、食慾很好、睡眠也不錯……當然最多的是關照我的生活和工作。每每我還在賴床,父親的簡訊到了——起床了嗎?不要誤了學生的課;每每到了吃飯時間,他的簡訊又到了——吃飯了嗎?別餓壞肚子;每每我在網上打牌,他的簡訊又到了——睡了嗎?過度遊戲有害健康,關好門窗,謹防小偷……我想我三十多歲了,還不能料理自己的生活嗎?就暗地裡笑他婆婆媽媽的。偶爾回個簡訊,也是“電報式”的,“嗯”“好”“沒”是我常用的訊息內容。

  父親的病重了,聽說他發簡訊很吃力。我勸他說:“還是打電話吧!方便。”父親笑著說:“發簡訊,既便宜又解悶兒。”之後他揚揚小靈通說:“最最重要的是,它不會打斷我的話。”聽了這話,酸楚像潮水一樣湧上我的心頭。

  父親走的前一天,我收到父親的簡訊:“我很好,勿念!”這是他所有簡訊中最簡要的一條。我沒料到這會是父親給我的最後一條簡訊、最後一個安慰、最後一個善意的謊言。當我第二天早早趕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深度昏迷,小靈通就擺在床頭。母親說,昨晚他就時不時地看小靈通,大概在等你的簡訊。任憑醫生使出渾身解數全力搶救,任憑我們撕心裂肺大聲哭喊,都不能讓父親從昏迷中醒來。他是笑眯眯地離開這個世界的,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無比眷戀、對我的無比牽掛。父親的簡訊,我捨不得刪除,這是父親留給我的精神財富,夠我受用一輩子。

  :父親的歉意

  記憶中,父親雖沉默寡言,卻說一不二,能用一個字回答絕不用倆。我們也習慣了面對母親的再三催問,他不耐煩地用“嗯”一聲或直接起身離去來表達態度的方式。

  經歷過捱餓年代的父親那輩人,因為那段特殊經歷而有著現今年輕人不可能再有的堅忍耐性。那時,父親在縣城工廠上班,母親在家操持家務,用微薄的工資收入和廉價的勞動力氣,共同伺候贍養老人,拉扯子女上學。當然,那也是當時農村家庭的最普遍寫照。當時,父親所在的工廠效益不錯,母親善於勤儉持家,所以在陸續修繕完分家時的舊房後,我家也成為全村最先擁有電視機、電冰箱等家電的極少數家庭之一。直到前幾天,那臺已經默默工作二十多年的“琴島-利渤海爾”冰箱才正式“退役”。

  有些事無法預料。在那之後不久,父親所在的工廠效益開始下滑,艱難維持些日子後最終倒閉。父親曾回廠找過幾次,終究無果回到家裡。那年,他不過四十二歲。從此,父親的話更少,在家又坐不住,往往在村頭象棋攤一站就是半天。

  沒了父親的工資,按母親現在的話說是感覺天都塌了。雖然收得有糧,種得有菜,但我們兄弟三人的學費卻無法迴避。那時的我們對錢沒什麼感覺,因為根本用不著零花錢,只知道要交學費書費時告訴母親。後來才漸漸從她有些猶豫躲避的眼神中,知道了家境的艱難。

  父親不會農活,也不會做飯。每每母親幹完農活回來,還要再抓緊洗衣做飯。父親對此從未有過不安,母親也從無有過怨言。但我們卻明顯感覺到了她的焦躁,只好放學回來抓緊放下書包,去山上撿拾些柴禾回來,儘可能多幹些家務。後來,二哥和我參軍入伍,在部隊大顯身手的包餃子、縫被子、補衣服等工夫,都得益於那些日子的歷練研磨。

  那種家境的壓力可想而知。沒多久,大哥輟學到村辦磚廠當了工人。初中還未畢業的二哥瞞著父母虛報年齡報名參軍,直到接兵幹部來家訪時母親才知道。對兩個哥哥的人生重大轉折,父親依然保持著不喜不怒的淡然。在送二哥離家時,母親失聲痛哭,父親甚至沒有一句安慰或是鼓勵的話。

  日子疊著日子,事情套著事情。大哥掙工資交到家裡,一有空就幫母親幹活,二哥定時來信匯報情況,我只能更加努力的學習。家裡的氣氛依然沉悶,除了吃飯時的匆匆一見,我甚至感覺不到父親的存在。

  後來,在省城工作的舅舅寫信來,讓父親到縣城找某某,說能夠給他辦理退休手續,那樣就可以每月領到退休金。母親很是高興,勸父親趕快去辦。但父親卻不為所動,母親催的次數多了,起身離去依然是他的一貫態度。母親也無奈,只能過幾天就催催。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竟然一直未去。當然,每月只能領到微不足道的些許生活費。

  母親經常說,當年她剛嫁來時在整個家庭中最是受氣。一是父親過於沉默內向的性格,二是在那個有二十多口人的大家庭中,大概很少有人顧及一位新成員的內心感受。但母親說,她越感到受氣就越給自己打氣,越要努力把家操持好,讓瞧不起和笑話她的人另眼相看。那時的生活依然缺吃少穿,但母親寧可自己不吃也要先讓父親和我們吃飽。為了讓我們兄弟三人都穿得乾乾淨淨,她在冬天夜裡把拆洗未乾的棉衣捆在自己腰間,焐幹後再連夜做好。那時的我們,似乎從未見過母親睡覺的時候,一盞昏暗的燈光經常從深夜亮徹清晨。

  再後來,大哥到省城通過學習當了廚師,二哥憑藉努力工作轉了志願兵,我則在高考失誤後也選擇了從軍。有了二哥經歷,母親對我的選擇並不反對,只是當我信誓旦旦表示不考上軍校絕不回家時,站在一旁的父親連連咳嗽,母親欲言又止。

  我走之後,除了在省城工作的大哥能偶爾回去,家裡便一下冷清下來。父親應該習慣了未退卻休的生活,母親也放棄了讓他辦退休手續的努力。好在家境已好了許多,不勉強父親也罷。

  平淡的日子過得總是飛快。大哥在省城工作結婚,二哥調到省城準備成家,我也如願考上了同樣位於省城的一所軍校。這樣,我們兄弟三人又聚到一起,或你來我往,或如約而同,不時回到父母身旁。

  父母都老了,性情卻依舊。忙碌慣了的母親雖不用再下地幹活,卻和幾位老街坊一起,在家裡架起最老式的織布機,每天哐哐地織個不停。父親依然每天去看下棋,看電視就牢牢鎖定體育頻道。母親把收音機開得山響織布,父親將音量調到極大看球,成了家裡的最尋常模樣。父親開始對母親織布極是反對,認為那種家織土布沒有用處。但母親說她那些年嘗夠了缺少東西的滋味,現在有了工夫,說什麼也要給我們兄弟留下些東西。在她看來,居家過日子,沒有用不著的東西。

  隨著我在老家的婚禮結束,積攢多年的家底也熬了個精光。那段日子,無論是家庭財富重又歸零的父母,還是剛剛成家立業未穩的我們,都感到了生活的窘迫不安。打電話回去,知道母親依然忙碌不堪,父親仍舊無所事事,便開始有些為母親憤憤不平起來。有時回去,雖看得出父親在有意貼近我們,但一想他以這樣一種幾乎不負責任的姿態近二十年,便更有意疏遠。每每打電話,父親便知趣地讓母親去接,有時母親不在家,我們聽到是父親,便幾乎都是那句話“我媽呢?”母親當然有感覺,有時電話裡已經說了半天,最後她便有些誇張地喊父親:“快,孩子找你!”當然,即便如此,我們之間也只是“吃了嗎”、“少喝酒”等幾句簡單寒暄。

  終於,還是舅舅主動幫父親辦好了退休手續。那次,母親特意置辦了一桌好菜招待舅舅,席間免不了有對父親久拖不辦的不滿。父親寵辱不驚,彷彿此事與己無關。幾杯下肚,有了酒意,父親說了一句話:“這些年,你跟著我受累了!”一句話,母親便從此知足。

  一個偶然機會,我利用所在城市的一項優惠政策給母親辦理了退休保險。在交上一筆錢後,就可以從六十歲開始每月領取退休金,沒過幾年,數額竟跟有幾十年工齡的父親相差無幾。有了這項穩定收入,母親底氣足了不少。畢竟,不用再單純指望父親養老金和我們兄弟。況且在老家,那些退休金也足夠她們開銷。

  上班時一直是單位會計的父親,在家裡竟從不與“財政”沾邊,唯一有關的就是按母親吩咐去鎮上銀行取錢。當然,只是取,如何花則與他無關。現在看,無論家裡捉襟見肘還是相對寬裕,母親理財都是無師自通且極有水平。每月開支除了足額保障父親菸酒供應,她還買了價格不菲的棉線棉花用於織布縫被。當然,織成的成捆土布和漂亮床單,也見證了母親這些年的一梭一線。母親極少在吃喝上花錢,在她看來,買吃的吃完就完了,而買線和棉花卻早晚用得著。

  前幾年,我和二哥相繼買了房,當然都背上了不菲貸款。母親知道後竟幾夜未眠。在她看來,貸款就是借債,幾十萬的貸款、幾十年來還,確實讓他難以接受。為此,母親曾埋怨父親,說誰家孩子買房都有父母資助,可輪到自家孩子,卻絲毫指望不上。父親每到這時總也無言,即便依然起身離去,腳步也沉重了許多。

  都出門在外,父母養老便成了我們兄弟最關心的話題。省城雖大,親戚也多,但父母卻不願去那裡,說親戚多事也多,況且現在身體尚好,先不著急出去。但我們知道,已近古稀之年的他們,是不想給我們添麻煩。可現在的農村已不再是當年的青山綠水,冬寒夏暑和簡單生活,已成為他們健康的最大敵人。近鄉怯,離鄉難。讓誰離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宅院,都會糾結和失落。但看看已經凋零的老家和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父親沒再像前些年那樣漫不經心和一意孤行。他大概知道,那些年的堅持現在看起來並沒多少實際意義,而母親卻為之付出了太多。不再堅持並接受現實,也許是父親認為最正確也最應該的選擇。

  對於已經逝去的那些日子,父親從未說過“對不起”之類的歉語,正如從未有過“我愛你”那樣的表白。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讓那些沉澱在心底的東西越來越清晰地凸顯出來。父親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歉意,母親和她們一起生活過的那些歲月,應該會深深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