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國文經典散文作品欣賞
塗國文,是個地地道道的散文作家和文學評論家。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塗國文經典散文作品,供大家欣賞。
:愛如父母
父親去世前,遺言和母親葬在一處。我對他說,那地方太窄了,葬不下。父親說,窄了就擠擠吧。
父親前年春天走後,我們兄弟仨違背了他的遺願,沒有把他葬在母親身邊,而是葬在了母親墓前田畈斜對面的梁山園裡。梁山園不是我家的祖墳山,而是早年生產隊時光我們二隊的公共墓地。
不是我們兄弟仨不孝,而是母親墓邊實在再也葬不下一隻墳。母親1977年夏去世的時候,她所長眠的鍋山,也就是我家的祖墳山,位處村莊的最南端,乃一片山林,距離村中心約有兩華里地,又背山面畈,是個安眠的好地方。誰也不曾料到,30幾年過去,村莊竟擴大了好幾倍,母親墓邊的山林,早已變成鱗次櫛比的房屋,成了村莊的中心。就連田畈對面的山上,也起滿了新樓房。
鍋山的得名,應該是因為它的形狀像一口倒扣著的鍋:圓,且不大。我想我的揣測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因為我們村有很多處地名,就是依據地形、地貌而取的,比如老虎山、峒笸***家鄉方言:土塊***嘴、洋片塘、豬屎窟,等等。
依現在的情形,再要將父親葬在鍋山,顯然是不合適的:一是這麼一個紛擾喧譁的所在,肯定會打攪到先人的安眠。二是母親墓後的水泥村道邊,一路都是新樓房,一片喜氣,若葬一隻新墳,煞眾人風景,與我們世代相傳的家風不符。三是6年前我們也在這邊蓋了新家,若出門就看見父母的墳墓,心裡會受不了。四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在距離母親墓不到3米的地方,有一隻後葬的墳,無法落下父親的櫬棺。
我們無疑悖逆了父親的遺願,但願在天之上的父親能夠原諒他的不孝子女!但是,我們一定會實現他與母親合葬一處的遺願的!並且,我們也要給他修一座水泥墓。父親現在的墓還是泥土墓,我們想等到把母親的遺骨遷來與父親合葬後再修。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給先人遷墓,是一件與初葬先人同等鄭重的大事,絲毫也草率不得。
母親去世時虛年48歲,父親比她大4歲。母親去世時,我才11歲,少不更事。37年過去了,由於母親生前沒有留下任何一張照片,她的容顏,在我的記憶裡,已然一片模糊。母親對於我,好像更多的只是一種血緣符號、親情符號、生命符號和文化符號。因為檢索我現在的記憶,與母親直接相關的,實在少得可憐——
最早的記憶:母親為了給我斷奶,在乳頭上塗上苦魚膽,我氣得在塘邊碼頭上打滾;第二件:母親在湖邊洗衣服,我光著身子趴在她身邊學游泳;第三件:母親帶著我到前屋秀英家,和她一起用絲線絞臉。
之後就是母親生病:母親從南昌治病回來,基本康復,姐姐陪著她,正在畈上抓泥鰍的我看見母親回來了,向她飛奔而去。不久母親癌症復發,飽受病痛折磨的母親,日夜痛苦地呻吟,脾氣也變得相當惡劣:罵父親、罵姐姐、罵淘氣的我和妹妹;聽到村裡有誰過世了,母親就大喊大叫著為什麼不讓自己替他或她***;母親在縣醫院住院,我去縣電影院看完電影后,到醫院看母親,晚上和母親擠在一張病床上。此外就是母親去世時,躺在家裡堂前地下竹墊上的臉蒙白布的遺體。
我的與母親直接有關的記憶,就只有這些。
母親的容顏在我的記憶中已然模糊如霧團,但我知道母親一定很漂亮。因為30年來,我每次回到老家,在和鄉親們聊天時,她們不止一人,也不止一次地告訴我說:“你姆媽生得很排場。”“排場”在我們家鄉的方言中,就是漂亮的意思。我也多次聽姐姐說過:“姆***小姨長得排場。”小姨確實“排場”,哪怕她現在已經年過七旬,還可以從她的眉宇間窺見她年輕時的樣貌。大家都說母親比小姨“排場”,那母親的長相至少不會差。
我想母親應該是漂亮的,不然父親可能不會娶她。外婆家的家境並不好,好像成分也有點問題。而當年的父親,卻是一個十分優秀的農村青年,英俊、聰明、能幹、善良、正直、踏實、為人和善、吃苦耐勞、脾氣極好、事母至孝,更主要的是政治進步、大公無私,他25歲就擔任圩堤主任,之後是初級社社長、大隊黨支部書記,後來並且成為縣革委會首批骨幹成員,是共產黨建立政權後的第一批農村基層幹部。解放軍南下時,部隊首長看中了父親,想把他帶走,但祖母和曾祖母死活不肯點頭。
祖母和曾祖母不讓父親去部隊,自有她們的苦衷。放走父親,就等於放走了家裡的主心骨和頂樑柱。曾祖父和祖父都是在三十幾歲時就死了,留下兩個小腳女人、婆媳寡婦。祖父去世時,父親虛歲12,叔叔虛年6歲。年幼的父親咬緊牙關,用稚嫩的雙肩,挑起了養家的重擔,不僅把祖母和曾祖母照顧得妥妥帖帖,還把叔叔送去念書,將叔叔培養成了共和國第一批農村銀行幹部。父親沒有進過一天學堂,愣是跟在念書的叔叔身邊,學會了千餘個漢字,後來他給上級寫報告和給我們兄弟幾個寫信,大體上都能做到表意明白。
當然,祖母和曾祖母不肯放父親走,除了因為當時叔叔正在外面唸書,父親若走了,家裡只留下她們兩個小腳女人,田地無人耕種,更主要的是因為父親乃是長子長孫,她們捨不得把他放走。祖母和曾祖母都是善良而慈愛的鄉村女子,她們都曾遭遇中年喪夫的人生大不幸,都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婆媳兩個相依為命,她們對父親的深愛,是不言而喻的。父親生前曾多次對我提起:祖母和曾祖母把子孫後代看得很重,祖母經常同他說,她不眼紅別人家錢多,也不眼紅別人家屋好,就眼紅別人家人丁旺。因為我家從太祖父開始,人丁就一直不是太興旺。祖母73歲辭世,曾祖母84歲辭世,聽說在我的搖籃時期她們都尚健在,但我對此不可能有記憶。
父親在家鄉方圓幾十裡地有口皆碑,人們一提起聯合大隊的“塗書記”時,都會翹起大拇指,說:“好人!好書記!”父親培養了不少下屬,有的做了人武部長,有的做了黨委書記。但父親一直沒有得到提拔,在黨支部書記任上幹到退休。箇中緣由,一是因為父親的文化水平低,二是因為父親為人正直,不喜阿諛奉承——在這一點上,我們兄弟都遺傳了父親的稟性。
我想父親是深愛著母親的,儘管在我的印象中,沒有見過他們之間有什麼親密的舉動——或者也許見過,卻早已記憶模糊了。母親去世時,父親才50出頭,因為父親的人品和社會影響,有不少人來給父親提親,有不少女子想嫁到我家,但父親一概予以拒絕。中年時的父親,身上漸漸有了一種領導幹部的氣質和風度。我記得有一次他到縣城開了半個月會議,回家時白白胖胖、氣度雍容,和我後來在報紙上所看到的文壇權貴周揚非常像。
父親不肯續絃,我揣測其中的原因,一是可能怕拖累別的女子,因為我兄弟姐妹很多,父親一生都在為別人考慮;二是可能怕繼母虧待了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對不起母親;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源於他對母親的深愛——他在堅守自己對母親的不變的感情和承諾!從母親去世,到父親離世,父親一直鯀居了35年。這是怎樣的一種人生大孤獨啊!對於我們兄弟姐妹來說,這是怎樣的一種大愛啊!
父親從祖母、曾祖母那裡獲得了無盡的愛,他成為父親後,又把他心中綿綿不絕的愛,播撒在我們兄弟姐妹身上。愛,在我們家就這樣傳遞著。父親的心中,有著一座愛的礦藏。記得我小時候,父親每次去設在對面村莊蔡坊李家的大隊部辦事,他都要把我架在他的肩膀上,帶我去大隊部玩。我在他的辦公室裡,抓起他桌上的搖把子話機,“喂喂喂”地亂打一氣;蹲在地上,仔細瞧著蔡坊李家的農民畫家李多文畫的***大幅油畫像;或者“咚咚咚”地在木樓梯上跑上跑下,感覺無比開心。父親去縣城開會時,有時也會把我帶去。我生平第一次吃油條,就是有次跟父親去縣城開會,在縣老電影院門口吃上的。此外,父親每次上街,必給我們買回饃饃、麻花等吃食。對於我們兄弟姐妹來說,只要父親一上街,就是我們的美食節。
父親顯然是愛母親的,這從父親對待外婆的態度上也可以明顯看出。外婆家住在信江對岸三四公里處的一個小山村裡,去外婆家需要過渡。外婆說來也很不幸,她生養了兩男兩女:我母親、小姨和兩個舅舅。我們都沒有見過小舅舅,聽說小舅舅9歲的時候,有一次和鄰居家的孩子打鬧,被那孩子不小心踢中小腹,沒有搶救過來。外公受此刺激,精神錯亂了。外公我小時候見過,他儘管瘋了,心智尚是明白的。他從不打人,只是一天到晚都自言自語,到底說的是什麼,誰也聽不分明。他不能下地幹活,就專門負責為生產隊放牛。不認識他的和不懂事的孩子,見了他會用小石頭丟他,他並不回擊,只會自己默默地走開。
但我卻不怕外公。小時候我每次去外婆家,外公都會操起竹竿,打下樹上的板栗、或者柚子,剝給我吃——自然,外公做這些時,是從來也不會對我說一句話的,他只是默默地做著。外公放牛,有時來到信江邊了,想我母親了,就會自己坐著渡船,讓牛泅水,牽著牛來我家看我母親。我還記得有一次外公又來了,是傍晚時分。不知是得了母親還是父親的指令,或者是我自己主動想到的——在我的這段記憶中,母親和父親的形象完全空白——我端上一條矮板凳,請外公坐下,又從灶上的吊罐中為外公舀了一盆熱水,端到他跟前,請他洗腳,並且為他拿來一雙乾淨的布鞋,放到他腳邊,接著我就開始抱起他的雙腿,為他洗起腳來。我看見外公的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神色。不過,他依然沒有對我說一句話——他永遠都不對任何人說一句話。30多年後,我無意中發現,外公長得很像中國被遺忘的浙江籍藝術大師——沙耆。但自那次之後,我就沒有關於外公的任何記憶了。外公應該是在那次來我家後不久就過世了。
母親去世後,父親依然孝敬著外婆。每年的端午、中秋和農曆年後,父親都要推著獨輪車,載著我,坐渡船到信江對岸,把外婆接到到我家住上幾天。從外婆家到我家,有六、七華里的山路和堤壋路,外婆一個小腳女人,根本走不了那麼長的路。那時我家沒有自行車,就是有車父親也不會騎,只好用獨輪車去接外婆。外婆是個勤儉慣了的人,在舅舅家一刻也不肯閒著。父親把她接到我們家,目的就是想讓她歇息幾天。
外婆是個傳統的中國舊時代的鄉村女子,“三綱五常”的觀念估計已深入她的骨髓。儘管父親是她的大女婿,是她的半個兒子,但她卻一直依照舅舅和小姨的叫法,稱呼我父親為“姐夫”。這每每讓幼小的我們覺得好笑,覺得不可思議。父親每次去接外婆,外婆都顯得很高興,因為她也深愛著我們這些外孫,特別是在母親去世後,她對我們的感情中,因為加入了一種對已經故世的女兒的悼緬成分,因而變得更為深切。外婆邁著細碎的步子,興高采烈地走出院落,坐上獨輪車。於是,父親的獨輪車,一邊坐著外婆,一邊坐著我,在通往我家的山路和堤壋路上,唱起了歡快的歌……
父親無疑是堅強的。母親去世時,我和弟弟、妹妹都還很小,留下父親一人獨自撐持著家庭。人前,我從未見過父親在誰面前嘆過氣,掉過淚。然而,每逢母親的忌日,特別是在母親逝世的最初幾年內,每當母親的忌日來臨,父親都要在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我家中房,擺上祭品,點起蠟燭,祭奠母親。他一邊上著香,一邊呼喚著母親的名字,一邊述說母親把他拋下,留下幾個還這麼小的孩子,讓他如何是好。燭光搖曳,香火明滅,父親的老淚像決了堤的江河一般,在火光中傾瀉而下,哭得無比傷心。這種情形,直到我考上大學後,才不再出現。
母親去世那年,父親的命運跌至人生的谷底。母親新喪,家貧如洗;“四人幫”剛粉碎,大隊有很多撥亂反正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我們幾個子女正在讀書,處處需要錢;叔叔家要蓋新房,需要父親出大力。我叔叔壯年患病,退養在家,喪失了勞動能力,幸虧國家給他發著病退工資,否則叔叔家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過。本來是我家先要蓋新房的,木料都準備好了,但母親一患病,蓋新房的希望也就化為了泡影。
而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大隊部幾個心術不正的人想趁機奪權,貼父親的大字報,說父親是“四人幫”的“走卒”。一個光明磊落、善良淳樸、為人正直、忘我奉獻的老派共產黨員,一個鞠躬盡瘁、大公無私的農村基層黨支部書記,能跟“四人幫”扯上什麼關係?不久風消雲散,父親沒有被查出任何問題。但在當時,種種壓力一齊傾瀉在父親身上,父親急火攻心,雙眼浮腫,躺在竹床上,沒錢也沒空去看病,可是大隊部的事情、田地裡的事情、我們幾個子女讀書的事情、叔叔家建新房的事情,又迫使他不得不一次次從竹床上爬起來,眯縫著雙眼,走出家門……
我想,父親是深愛著母親的。在我的記憶中,只有病痛難捱的母親一次次朝父親發火、罵父親,有時甚至還有點歇斯底里。我卻從來沒有見過父親朝母親發牢騷、發火,或者有什麼不耐煩的舉動。父親是一個脾氣極好的人,他對母親的好、對我們的好、對左鄰右舍的好、對整個大隊的鄉親們的好、對世界的好,我都理解為是源於他心中的浩瀚的愛。正因為如此,所以幾十年後,當他駕鶴西去,在我那為仙逝的人送花圈尚未形成風氣的家鄉,人們自發地為他送來了200多個花圈,上千人從四面八方趕來,參加他的追悼會,為他最後的一段人間里程送行。
我以前每次回到家鄉,都會從村裡那些年老的伯母、嬸嬸、嫂嫂們嘴裡聽到這樣一個關於父親與母親的故事:母親疼痛難捱,一定要去投湖尋短見,可是她又無力自己從床上起身,便一定要我父親把她背到村莊前面的林劍湖去,了卻生命。父親勸她不住,只好默默地把她從床上抱起,背起她,走出中房,走出堂前,走出院落,走上弄堂,走出村莊,走向林劍湖。從我家到林劍湖,彎彎曲曲的路程,有近兩華里地。於是,出現了這樣的一幕:整個村莊的人,都站在路邊,看著我的父親,看著他們尊敬的大隊黨支部書記,雙手挽著我母親的雙腿,一步一挪,向著林劍湖走去;我那形容枯槁的久病的母親,伸出雙手,緊緊摟著我父親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那一幕我沒有親見,也從來沒聽哥哥姐姐提起過,可能它發生時,我們都正在學校上著課,或者正好不在家。但儘管如此,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刻,伏在父親背上的母親,心裡一定為自己當年選擇嫁給父親而感到無怨無悔;那一刻,母親一定會為自己的鬧騰而感到羞愧、感到對不起父親;那一刻,母親已在心中徹底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哪怕只是為了她的丈夫、我的父親,更別說還有我們這幾個幼小的孩子;那一刻,母親的眼淚,一定“吧嗒吧嗒”地滴落在父親的背上……後來的情形是,母親不再鬧了,漸漸地在父親的背上安靜了下來,或者,睡了過去,父親又默默把她揹回了家……
母親的早逝、母愛的缺乏,是我人生最大的痛,也是我人生最大的缺憾。1991年3月19日,我寫下了詩歌《遠方的墓地》,寄託我對母親的哀思:“我的日子裡沒有母親/我的母親/是一位遠行不歸的客人/她住在我的懷念裡//每年的除夕、元宵/或者清明/回到故鄉/給母親的墳頭添幾鍬土/這便是十幾年來/我與母親交談的唯一方式//久在異鄉漂泊/已沒有什麼牽掛的了/只有遠方母親的墳地/像一根堅韌的纖繩/常常把我的夢/拽得淌血。”同年11月20日,我再次寫下一首悼念母親的詩歌《春天的懷念》——
“母親,在春天的懷抱裡/再一次懷想您/我就是顫慄在太陽雨中的/一隻幸福鳥/一幀幀歲月的畫面/河流一樣從村莊淌過/那波浪起伏的杜鵑花/是父親對您沉默而燦爛的愛情//母親,您臨行前/萋萋如草地的目光/覆蓋了兒女們一切的苦難與淚水/我們就像一隊鋼鐵戰士/學會了將陽光的綬帶/打成紮實的綁腿/堅定地跨越一道道/人生的塹壕//母親,在春天的懷抱裡/懷想您的慈顏/我就是一隻子規鳥/在無邊的太陽雨中/幸福地顫慄……”
我感恩父親,是他在母親離去後,堅守對我們兄弟姐妹的呵護,給予我們每個子女以雙倍的愛,讓我們從來都沒有因為失去了母親,而覺得人間寒冷。父親是個老派的人,他來自於土地,他無法擺脫土地的侷限。他退休後在我們兄弟姐妹家都住過,以在我家住的時間為最長。他生前常常對我說:“樹有萬丈高,落葉要歸根。”他晚年最大的恐懼是死在外面、遺體火化,最大的願望是能夠死在家裡、入棺土葬。記得有一次父親在老家縣醫院住院,他問我哥醫院是怎樣處理病亡者的,我哥答道醫院直接將亡人送火葬場,父親聽後,臉色立刻變綠了。因此,2009年國慶節,跟隨我們在杭州居住的他一定要回江西老家,怎麼勸也沒用。他回到家鄉後,在我們兄弟為他新建的小樓房裡,在我姐的照料下,居住了三年,直至逝世。
父親的願望最後實現了:他在自己的新家、在我為他買的新床上,嚥下了最後一口氣。而且,因為在家鄉農村,殯葬規定尚未真正推行,父親得以順利棺殮、土葬。當“八大王”抬著父親的櫬棺,吹吹打打地走向墓穴的時候,我想,父親的一生,總算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他終於可以與分別了35年的母親會合了,終於可以和祖母、曾祖母、祖父、曾祖父等親人們會合了。而且,在那邊,也有不少老鄰居和生產隊時的老夥伴,父親去了那邊,應該是不會孤獨、寂寞的。
父親臨終前,患有中度老年痴呆症,常常犯迷糊。去世前三個月,走路摔了一跤,終致一臥不起。父親去世前,我回到老家,在他床前伺候了13天。父親為我們操心、操勞了一輩子,我卻只回報了他13天,這就是父母與子女的愛的不等式。
待到我們為母親遷墓之日,便是父親與母親真正團圓之時。父親,請放心,等您三年喪期結束,我們一定把母親送到您身邊!
我的父親名塗冬生,子祖祥。我的母親名譚東香,餘干玉亭鎮郊上冕山村人氏。
:古徽州二題·黃山
“三山五嶽”,“五嶽”我一嶽也未有機會登臨;“三山”中的雁蕩山、廬山倒去過幾次。這次借赴南昌、婺源開會,取道安徽屯溪返杭的機會,途中逗留了半天,走馬觀花地遊覽了一遍黃山,終於圓了自己暢遊“三山”的夢想。
這次遊黃山,於我來言,是一次徹底與“體制”拜拜的“告別遊”。因為早在四月底,我就打定主意,將從雜誌社辭職,自己創業,去趟一趟“市場經濟”的渾水,試一試自己離開“體制”後,到底有沒有能力養活自己。
因為這種心境,我遊黃山,自然目的就不可能只是為了看風景。在即將開始一種從未經歷過的陌生的生活之前,我遊黃山,亟需從黃山身上汲取一種精神源泉。人到中年,看待這個世界,目光常常會自覺不自覺地穿透美,直指背後的骨頭和力。美可以使我暈眩,卻無法將我迷惑,更不可能阻遏我行走的腳步。
抵達黃山,相機沒電——其實頭天晚上就沒電了,但充電器沒帶。我素來就是一個圖省事的人,無論到哪兒出差,無論出差多久,基本上都是一個小包,除了帶一套換洗的內衣之外,其他的能不帶就不帶,一概“輕裝上陣”。不能拍照,這樣也好,我正可以沉下心來與黃山對話,而不必為了拍攝那些“到此一遊”的照片,錯過大自然的神諭。
黃山的美早已被古今中外的騷人墨客寫絕,但儘管如此,她還是為我們準備了一場令人銷魂的美的盛筵。乍進山門,一陣微雨便貼面給了我們一個溫柔涼爽的擁抱,將我們身披的那件暑氣和俗氣輕輕揭下,扔出山門之外。她拽著我們一路向高處攀去。每當我們趔趄欲傾的時候,她總是不失時機地遞過來一雙香軟的小手,將我們扶住。抵達“迎客鬆”的時候,她忽然調皮地跑開了,沒過多久,就變成了一場濃霧跑了回來,一會兒西,一會兒東,一會兒將旁邊的山巒隱去,一會兒把前方的道路罩住,與我們玩起了迷藏。
從“迎客鬆”,到天都峰;從鱷魚洞,到光明頂,一路上,黃山的奇峰、怪石在霧海中時隱時現,變幻莫測,玄祕縹緲,恍若仙境。間或霧散雲開,遠眺層巒疊秀,巍峨參差;蒼松翠柏,清榮峻茂。俯瞰深谷幽潭,碧波銀光;箭石高聳,氣衝斗牛。當然更多的時候,是雨罩霧遮,莫辨西東。因此,不少遊客都在詛咒這熱情過了頭的雨霧,讓他們不能遊目騁懷,將黃山的美景看個明明白白、分分明明。
然而,我卻為自己第一次遊黃山就邂逅了這樣一位霧美人而慶幸。或者說,我與這位黃山霧美人一見鍾情。作為純自然景觀的傑出代表,黃山,我認為無疑比烙上了深重的人文印痕的“五嶽之首”的泰山更空靈,更超拔,更具神韻,也更富有人性。麗日下看黃山,固然可以窮盡黃山的奇峰、怪石、雲海,甚至溫泉這人間“四絕”,然而,霧海中看黃山,把自己浸泡在黃山漂浮的霧氣裡,也未嘗不是一種領略黃山美之真諦的最好做法。甚至,在我看來,能透過濃霧看出黃山的氣韻,更需要一種不凡的審美功力。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蓬萊之美,令人神往,正在於它的亦真亦幻。和蓬萊、雁蕩、三清、廬山等一切令遊客神往的仙島名山一樣,黃山的美,也正在於它的奇峰異巒與雲江霧海的相映成趣。過實的風景是呆板的、沒有生氣的風景;雲遄霧繞、虛實相生的風景才能成為人間仙境。
由此我想到了生活。生活其實也是一種風景,生命則是一趟看風景的過程。現實生活是峰石,而理想就是那飄繞其間的雲霧。有人喜歡晴天看風景,用一雙“慧眼”,把人生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有人偏愛霧中看風景,看那輕紗在奇峰怪石間纏繞,看那永韻在皇天厚土間流轉。
徐霞客雲:“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如此說來,我這次遊覽黃山之後,五嶽,倒真的是不必上趕著去拜謁呢!
:生命中縈迴著歷史的鄉愁
江西著名評論家、詩人、作家劉曉彬先生的第25部華著——《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一書的精裝本,日前寄到了我報社。拆開包裹,手捧起這本洋洋40萬言的長篇詩歌評論,我的心既敬佩又好奇:敬佩的是曉彬先生僅在半年時間裡,竟寫出了這樣一部磚頭般厚重的著作;好奇的是在曉彬先生的眼裡,作為當代江西詩壇的主將或旗幟的程維先生及其詩歌,到底會是怎樣一種形象,是否與我對程維先生及其詩歌的印象暗合。
程維先生是中國當代新古典主義現代詩歌的開創者。然而其詩歌藝術的成就、價值和貢獻在中國當代文壇卻被嚴重低估;詩人在中國當代詩歌史上所享有的地位,遠沒有達到他應該享有的尊崇。這位“使美得以永生”的詩歌之王,這位為普羅大眾提供“漢語豪華盛宴”的語言烹飪大師,這位集詩人、小說家、文人書畫家、文化學者與使者為一身的天縱奇才,這位劍膽琴心的詩歌俠客和梅魄菊魂的文學貴族,以其詩歌和小說作品中所呈現出的狂蕩空靈、懾人心魄的藝術大美,為中國當代文學特別是當代詩歌,輸入了許多新鮮的元素,對讀者形成了一種不可抵擋的誘惑。
作為一個曾誓言“詩與我同在”的詩愛者,我對程維先生和他的詩歌,一直深深地崇拜著、赤誠地親近著。自1988年結識程維先生之後,程維先生便被我引為詩歌創作的領路人和人生導師。20餘年來,我一直沒有間斷過與他的聯絡;我幾乎讀遍了他的所有詩歌;我的書櫃上陳列著他贈閱的多部詩集;我的皮箱裡珍藏著他寫給我的多封書信;我曾請他為我主編的雜誌題詞和撰稿;我的詩歌創作,深深烙印著他的詩歌影響的暗痕……
由此,收到曉彬先生的華著,我心靈的第一反應便是悸動和慰藉。程維先生,確實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詩歌嬌子;他的詩歌藝術成就,確實值得詩歌研究者們做深入的探尋和窮盡。我迫不及待地展卷閱讀起來。然而由於報社經營事務的繁雜,我的閱讀不時被迫中斷;更由於在這部流光溢彩的長篇詩歌評論專著中,程維先生的詩歌原作與曉彬先生的評論文字珠聯璧合、交相輝映,吸引我不時地停下來反覆吟味和咀嚼,導致閱讀速度變得很慢很慢,直到今天上午才終於讀完。借用曉彬先生的話,這部書“喚醒了我的靈魂”。它不僅喚醒了我對詩歌的青春記憶,更讓我對程維詩歌所取得的獨特的藝術成就,有了一個全新而深刻的認識與把握。
《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評論所依據的主要藍本是2009年百花洲文藝出版社出版的程維詩集《他風景》。《他風景》收入程維先生最具代表性的各類詩作200餘首。這是一部“不僅重視傳統而且廣泛吸收豐富的現代藝術技巧,在題材上出古入今,既體現了中華文化博大的史詩性,又具有當代精神高地的堅守品質”的“足以代表當代中國最高水平”的詩集。正如詩人自己所言,“一切對詩的詆譭、誤解都將在這本詩集中正本清源,一切對詩的沮喪與厭倦都會在對《他風景》的閱讀中煙消雲散,這本詩將在讀者中還詩風景以月白風清的美和熱愛之心。作者對詩的態度一貫是,毋須再言,讓詩開口”。
曉彬先生以一位詩歌評論家淵深的理論修為和銳利目光,以一位詩人對詩歌創作的切身感受與深刻體認,以一位程維詩歌崇拜者的豐沛情感和蓬勃激情,研究程維,剖析程維,發現程維,發掘程維。他把自己與具有“躋身文學史的創作雄心”的詩人程維的詩作和生命融合在一起,通過對詩人程維近30年來精心創作的數百首詩歌文字進行高屋建瓴的鳥瞰和條分理析的深耕細研,多角度、多層面、全方位地挖掘程維詩歌獨特的藝術價值和豐厚的人文礦藏,呈現程維詩歌創作的全部奧祕,揭示程維詩歌對中國現代詩歌精神的補正與修葺,彰顯程維詩歌對中國當代詩歌的獨特貢獻與深刻影響。正像曉彬先生書中所言,“詩人程維,他總能給大家帶來新的藝術秩序和境界”。在閱讀這部長篇詩歌評論的過程中,我也與曉彬先生一樣,感到詩人程維的“文字一點一點吃掉我們”。
《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的主體部分共108章,加上“前言”和“結束語”,形成“總—分—總”的結構體例。這108章,在曉彬先生的筆下,儼然程維先生詩歌創作的“108法”,或者說是讀者鑑賞程維詩歌或現代詩歌的“108法”。這上百章文字,各自獨立成篇,又渾然聯絡為一個整體。在這部長篇詩歌評論中,曉彬先生創造性地採用了一種“批註式”解讀的方法,從創作和鑑賞兩個維度,對程維新古典主義詩歌與口語化詩歌作了全面而深刻的論述。全書隨性批註,或剖析文字,詮釋詩意,幫助讀者理解詩歌,總結和傳授詩歌創作和鑑賞詩歌的祕訣;或記錄感想,抒發感喟,衍生議論,表達詩見;或旁徵博引,轉述大方之家的論斷,穿插各種詩歌逸聞典故。有時評者又情不自禁地化身為詩人或詩歌的抒情主人公,代他們立言。評論與原詩、評者與作者融為一體。這種“批註式”的文學評論方法,為當代詩歌評論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正規化。
這部對“能割斷語言的喉管,把紙/割出血”的程維詩歌的長篇評論,處處充滿著評者的真知灼見。曉彬先生從“在熱鬧的生活中,也能堅持自己的安靜,潛心寫作,用文字打造屬於自己的文學殿堂”的詩人程維的身上,看到了在時代的語境下,重建詞語世界的詩性秩序和人文精神的可能。他憑著自己敏感的藝術神經和犀利的藝術眼光,洞悉了程維詩歌作品中深深隱藏的藝術奧祕和生命奧祕。這種洞悉,不僅是一種對程維詩歌藝術價值的重新發現,而且也是一種對程維詩歌藝術價值的彰顯和宣揚——
“詩人程維的這部詩歌作品集是來自心靈深處的歌吟,他以飽含古典韻味和現代情感的詩性語言傾訴了自己對歷史的追憶與反思、對和平的祈禱與渴望、對自由的熱愛與嚮往、對正義的崇敬與讚美、對人性的審視與拷問、對生命的理解與感喟,建立了一個令人留連忘返的藝術宮殿。”***《後記》***
“詩人程維的新古典主義詩歌,不僅是古典人文精神在當下的價值重構,而且還是中國詩人獨特的聯想、感悟的體認思維;不僅是新古典主義物化特性在現代的經營,而且還是中國最高美學化境的追求,以及多元的新古典主義、表現主義、現實主義、浪漫主義、現代主義、超現實主義的開發。在這多元化的格局中,詩人程維的新古典主義現實詩歌無疑是古典中國一份輝煌的驕傲和貢獻,他的新古典主義現代詩歌創作的所有的繼承與實驗都集中於傳統文化創造性的轉化和新思想的提升。”***《傳統的轉化》***
“詩人程維的新古典主義現代詩歌作品大都是自原型意象企及民族文化心理結構,並進行歷史的反思,在源頭上追尋人類生存發展的複雜經驗,以此來表現中國現代詩歌莊嚴靜穆的福慧境界。”***《人文的建構》***
在《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這部長篇論著中,處處閃爍著評論者獨特的眼光,豔耀著曉彬先生獨到的發現——
“當我們讀完之後,會突然發現潛意識的幻想以及時間和空間跨越,在他這首《千年在望:致兩千年書》詩歌作品中,是作為一種修辭手法而存在的。這樣巨集大的修辭手法的出現著實令人吃驚,好像在其他文學作品中未曾見過,也不曾在任何文學理論書籍中讀到過這樣的修辭手法。”***《幻想的瑰麗》***
在鑑賞程維詩歌代表作之一的《貂禪》時,曉彬先生髮現了詩歌的玄機:“它從一個提煉得比較單純的意念出發,逐漸展開,向深處、廣處、遠處推去,與情境相關的意象一一得以展開,像晨風中醒來的青翠小草。每一個後來的意象不僅和前面的意象產生情感或場景的關聯,而且往往是它們的拓展和推進,於是聯成一種境界、一種氛圍,使意念得以凸現或獲得昇華。”***《抒情的方式》***與此同時,他還敏銳地看出了程維“詩歌作品構思的另一種,也就是一種構思線索隱藏得比較深的詩歌作品。這種詩歌作品不是從核心意念去展開,而是從許多不同的方向來接近主題,就像從圓周向圓心進發一樣”。***《藝術的悟性》***這種發現,不僅體現了詩歌的辯證法,也體現了生命的辯證法。
《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以精美的散文化語言,並以搖曳多姿的筆法,打破常規的結構形式,使這部長篇文學評論洋溢著強烈的藝術魅力”。恢弘的結構,飄逸的情思,詩意的文字,靈動的筆法,共同鑄就了這部長篇詩歌評論獨特的文學與文化品質。它既是一部精到的長篇詩歌評論,也是一部浩瀚的長篇文化大散文——
“往事越千年,在兩千多年的時間裡,一塊磚頭一塊磚頭壘築起來的陽關只剩下一段被遺棄的殘牆斷壁,孤零零,或荒或漠,就那麼在天地間經歷著千年來來去去的駝鈴聲和雁叫聲,但至今我再也沒有見到你淺斟慢酌的身影。”《古韻的新唱》
“西出陽關的是一片遠去的雲,雲在一頁一頁的線裝古籍中不停地往外飄,在時序更迭後返回到渭城,從古代返回到現代,又從現代返回到古代。可是在渭城,朝雨在天邊召集它旌旗搖曳的儀仗隊,這是從古代到現代沿襲下來的一種儀式,而你卻苦苦悠悠地守望著,這守望又到何處去尋覓呢?但那雨意朦朧的惆悵的美麗意境,今天仍然恍惚著我強烈的愛與戀……”《古韻的新唱》
正如程維先生所說,“沒有激情的時代,我們更需要蕩氣迴腸的作品”。程維先生的詩歌讀來讓人蕩氣迴腸,曉彬先生的評論讀來同樣讓人齒頰生香。在曉彬先生的筆下,詩意汩汩流淌——
“在臨潼的華清池溫泉,是你用一池肥肥的水,嫋嫋娜娜地浸軟了一個開元鼎盛的大唐,也浸出了一首千古絕唱的長恨歌。進入線裝詩集,人們似乎已經沐浴到馬嵬坡的陽光,這陽光在花朵上紅著,在草尖上綠著……”***《文字的跳出》***
“在中國的方塊漢字中,燈的光芒首先來自它的語言。燈,當舌尖觸及上顎,彈出一個清脆的聲音,語言就會被點亮了,詞句聚集光暈圈中,閱讀的眼淚也幾乎會盈滿眼眶。”***《短詩的效能》***
當然,對於文學評論而言,所有的美感,都本源於解讀的精確、到位。在這部長篇詩歌評論中,曉彬先生以一位文學批評家的深厚學養和犀利眼光,對程維詩歌作出了令人信服的解讀——
比如他在評論詩歌《廣陵散或嵇康在音樂中死去》時說:“詩人程維在這兩小節詩歌作品裡沒有止步於對生命的書寫與隱忍,而是力圖超越生命,達到‘生命離開身體。一如/音樂離開琴/是一次優雅的音樂之死’的完美境地。在這首詩歌作品裡,詩人程維通過對心靈世界的反覆醞釀,寫出了對於生命的存在和對於完美人生的追求,特別是最後一小節,更是志存高遠、追求生命最高境界的詩意道白。”***《生命的理解》***
而在評論詩歌《戴安娜:隨風而去》時,曉彬先生這樣說:“這是一行行釋放生命的性情文字,蘸滿了生命哲學的情感意境,表露了詩人程維對‘黑暗巨大’的世界和自我的獨特體悟,包含著生與死的生命沉思。”***《生存的哲學》***
作為一部涉獵廣泛的詩歌理論專著,《穿越時空的對話——論程維詩歌》幾乎涵納了古今所有的詩歌創作理論和創作技法。它既是對“生命中縈迴著歷史的鄉愁”的中國當代詩歌史上一個重要的詩歌流派——新古典主義詩歌做出的全景式描繪和闡述,是貢獻給中國當代詩歌創作和詩歌批評的一部高品質的“意見書”,又是一部普及性詩歌讀物、一部“詩歌的教科書”。
在論及這部長篇文學評論將會產生的閱讀效能時,曉彬先生這樣說:“我堅信,只要愛好詩歌的朋友認真閱讀之後,會有三個方面的收穫:一是不會創作詩歌的能變得會創作詩歌;二是不會欣賞詩歌的能變得會欣賞詩歌;三是不會評論詩歌的能變得會評論詩歌。”對此筆者深表認同。
詩歌是一種生活方式。當新世紀的帷幕已經開啟多年,曙光卻並未如期而至,大地依然風雨如晦之時,詩歌,是拯救心靈的最後的方舟!
“也許我一生也無法到達峰頂/然而,即使我停止/也是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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