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滾草說話

聽風滾草說話

　　蒼莽而貧瘠的荒原上暮色降臨了。冰冷的西風下，一個黑色鳥籠一樣的球狀物體骨碌碌地從遠處的沙丘上滾了下來。在戈壁荒灘和沙丘間穿行的雅各布將這東西撿了起來，這是一株風滾草。

　　雅各布仔細端詳著這乾枯蜷縮成一團的植物，用手摩挲著那緊皺的莢囊，手上不覺間留下了很多細小的黑色種子。懷著一種敬意，雅各布輕輕地將風滾草放在沙地上。順著冷風，風滾草開始邁出輕快的步子，跳過沙丘，躍過石礫，在荒漠中留下一行生命的足跡。風滾草漸漸滾遠了，它發出骨碌和沙沙的聲音，雅各布想知道那是風滾草對過去旅途中艱辛的訴說呢？還是風滾草對漫漫前路的希冀之語？風滾草逐漸隱沒於東方寒澈的星空下，雅各布回望西方暮光下衰頹寂寥的小鎮，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淡淡的苦澀。

　　雅各布是一個印第安男孩，他和家人以及部落族人居住在這個偏僻荒涼的.保留地小鎮中。雅各布很羨慕他的祖先，羨慕他們生長的水草豐美的地方。而現今陪伴雅各布和他的族人的只有漫漫黃沙和那渺小的風滾草了。

　　雅各布很喜歡風滾草。風滾草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它們會尋找一塊美麗富饒的綠洲。雅各布曾看見過一株乾枯的風滾草在他家背陰處的溼潤土地伸展開來，風滾草褐色的枝幹重新先出鮮嫩的綠色，並且開出瞭如繁星般的紫色小花。這大概是雅各布從小到大見過的為數不多生機，被頑強生命力量震撼的他從此愛上了這種植物。

　　不久後的一天，一些揹著厚厚行裝的生面孔從東方來了——那是密西西比河的東岸，書本中富饒而繁榮的地方。陌生人和鎮長交談了一陣後便隨鎮長進入了荒漠中。雅各布對他們不感興趣，比起外頭人嘰裡咕嚕的英語，他更樂意聆聽風滾草滾動時的沙沙低語。

　　那些人離開後，沙漠依舊一片荒蕪，但雅各布突然發現平日裡隨處可見的風滾草銷聲匿跡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黃沙中奔跑，又在戈壁灘的石礫中跌跌撞撞。直到夕陽將黃色的荒漠染得一片通紅，直到風沙掩蓋了他早晨的腳印，他也沒有發現那些跳動的精靈。雅各布疑惑而驚恐地找到鎮長，卻被告知沙漠中的風滾草隨風滾到東邊的農場中成為了入侵生物。沒有天敵，移動迅速有著強大繁殖力的它們折磨著東方的農場主們，於是政府派了人來風滾草的源頭消滅它們。

　　雅各布不相信找到了真正綠洲的風滾草們會被消滅掉，他也不相信自己一輩子只能被困在這茫茫荒漠中。雅各布遙想起風滾草快樂跳動時發出的沙沙聲，那不就是風滾草對前方綠洲的希望之歌嗎？

　　雅各布離開了安土重遷的家人，他像風滾草一樣四處漂泊，最終也找到了心目中的綠洲。雅各布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曾向他私語，那些曾鼓勵了他的風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