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張愛玲高三作文
心中的張愛玲高三作文
我敬佩每一個作家,但,對她,我卻不能用“敬”字。她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別人的評價,她是為了“完成”她該完成的事業。
她本不普通,她是貴胄的後裔,只要讀過近代史,人人都知道她顯赫的家族,纓絡鼎食之家,“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蘇州曾有一條街都是她的祖業。吳音,刺繡,園林,外灘的洋行,繁忙的商阜……,這裡曾給予了她文學的素養,讓她初出茅廬就伸手不凡。
但她實在又太普通了。她並沒有太多的父母親情,從小在下人們中長大,遭遇了父母離異,後母的虐待,從大家庭中奔逃出來,只求自由。從此為生活所迫,在香港失陷時捱過餓,受過炮火的驚嚇,也享受過很純的讀書的時光,漂亮的旗袍,各種的小吃零食;老年以後,她也不愛做飯,只是買點熟食充飢。
她走進我的視野太平常,只是一本自傳,一本小說集,還有一本尚未捧讀的散文。遠不及巴金,遠不及魯迅,遠不及老舍,更不及朱自清,他們都曾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她走進我的視野並不豐厚。但是她走進我的視野又太不平常。有賈平凹的讚美,有傅雷的批評,有當代的少男少女對她的崇拜,勝過三毛,勝過瓊瑤,報紙上時不時的閃出她的芳名,她的冷麵,她的才華,她的'愛情,尤其是那旗袍的身材。她是誰?
她神秘,又不神秘。她是蓄足了勢,張足了本,才姍姍從小說中向我走來,她席著三十年代大上海的紛雜世情。她的筆中浸著殖民地時的含辱的眼淚,她的文字是飽含了大家庭的世故,從權勢欲強悍的太太,到柔弱病態的小姐或姨太太,中國的三四十年代的舊制家庭的特別的生活,高牆深院中的悲歡離合,齷齪的一幕一幕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我們從中可以感受到破碎,情的破碎,碎,碎得讓人冷漠。而她又不是神秘的,那大家庭中不幸都是那麼的普通,沒有太多的政治目的,更沒有激烈的信仰交鋒,都是“利”與“情”、“欲”導演的家庭的悲劇,太平常了,那些主人公的小伎倆雖然很小,但是在生活中卻又讓人耿耿於懷,讓你讀之就生一種同情,一種同感,一種自憐。
她能不尖刻嗎?一代舊生活的記錄者,上帝將她拋於這個世界卻並沒有賜予她太多的溫情,“樂不抵苦”,她的文字帶著冷風,冷嗖嗖的風。她一生如轉蓬,應該一如李商隱吧,都是名門之後,都能詠詩作賦,然後是四處漂泊。但是李商隱能詠出“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是因為李的人生中有一段世情羨慕的愛情,李的少女時代“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多麼天真純情啊。可是,她沒有,她少年老成,她如北地裡荒蕪之地的轉蓬,從大陸到香港,從香港到美國,由美國又到香港,再到美國,迫於生活她來到臺灣,竟沒有錢飛到家中,又轉到香港,最後死於美國一間小房子,身邊沒有一個親人,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怎麼死去的。她曾經有一份遲到的愛情,卻並不為周圍人的贊同,丈夫的不忠與離棄,給她很大的打擊,雖然中年再度結為連理,卻是承受著疾病與貧困,然後是死亡的陰影籠罩。一個大家閨秀,姨太太,太太,錢,錢,欲,欲,一群艱難的生活的人們,她的文字犀利尖刻,缺少溫情,像她周圍的世界。又怎能讓一個柔弱的肩負起這一切的責任?她並不尖刻,她只是如實地記錄,當了一個歷史的記錄員。一位很執著的書記員。
她是個完完全全的俗世的作家。有人將她與曹雪芹相提,我以為只講對了一部分,他們都是再現了日常生活中的男男女女。我以為曺的作品可以用“清”字去品讀,尤其是黛玉,晴雯,史湘雲,尤三姐,哪一個不是清清的如水的人物兒,這些仙女一樣美麗,水一樣清純的少女,在她的作品中是極少的,即使有也不及曺的性靈之脫俗出塵。但她卻將王熙鳳,趙姨娘樣的人物兒挖了也來,吹上些氣兒,改了服飾,變成主角,人物的心計雖不及趙姨娘的狠毒,手腕不及王熙鳳的刁鑽陰詐。但讓人讀了恨不能切齒,憐又不能容其俗下。那一幕幕,一位位,更讓你感到是生活的原型而不是藝術的昇華。
《我的天才夢》中她寫道“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這種咬齧的小煩惱,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她就是這樣地寫中國三房四妾中的太太、姨娘,大小姐,三少爺的生活,寫幾世同堂的矛盾,寫為生計的爾虞我詐,不論是嘶心裂肺地哭鬧,還是暗地裡的使壞,都是一部真實的舊中國的最末記錄,用低沉的筆記錄,沒有一個小說的矛盾可以與“轟轟烈烈”掛鉤,只能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太普通了,在紛亂的三四年代,不入主流文化,也不能歸於哪門哪派,俗之又俗的人,俗之又俗的小事,但是她卻孜孜以求,沒想到一個女流之輩竟然自己獨闢了一個門徑,展卷就能感受其中獨特的時代與文化。從此不會再有這樣的作家用一枝筆全力地展示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俗文化了,尤其是女人的文化,舊家庭的文化。
她很寂寞,很少交往,更不會應酬。她曾在文章中表白“在沒有人與人交接的場合,我充滿了生命的歡悅”。她為寫作而活,直到大限到時,在羅切斯特街的公寓三樓,她躺在地毯上,不驚擾一下這個世界就走了,無聲無息,好安靜,好冷清,岩石的桌面上還攤開著一部尚未完稿的長篇小說《小團圓》。
她就是紅極舊上海灘的天才奇女——張愛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