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徐志摩的著名詩歌

關於徐志摩的著名詩歌

  徐志摩著名詩歌

  雪花的快樂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裡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悽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裡娟娟的飛舞,

  認明瞭那清幽的住處,

  等著她來花園裡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硃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殘 詩

  怨誰?

  怨誰?

  這不是青天裡打雷?

  關著:

  鎖上;

  趕明兒瓷花磚上堆灰!

  別瞧這白石臺階光滑,

  趕明兒,

  唉, 石縫裡長草,

  石板上青青的全是莓!

  那廊下的青玉缸裡養著魚真鳳尾,

  可還有誰給換水,

  誰給撈草,誰給喂!

  要不了三五天準翻著白肚鼓著眼,

  不浮著死,也就讓冰分兒壓一個扁!

  頂可憐是那幾個紅嘴綠毛的鸚哥,

  讓娘娘教得頂乖,

  會跟著洞簫唱歌,

  真嬌養慣,餵食一遲,

  就叫人名兒罵,

  現在,您叫去!

  就剩空院子給您答話!......

  變與不變

  樹上的葉子說:

  "這來又變樣兒了,

  你看,

  有的是抽心爛,有的是卷邊焦!"

  "可不是,"

  答話的是我自己的心:

  它也在冷酷的西風裡褪色,凋零。

  這時候連翩的明星爬上了樹尖;

  "看這兒,"

  它們彷彿說:

  "有沒有改變?"

  "看這兒,"

  無形中又發動了一個聲音,

  "還不是一樣鮮明?"

  ---插話的是我的魂靈。

  半夜深巷琵琶

  又被它從睡夢中驚醒,

  深夜裡的琵琶!

  是誰的悲思,

  是誰的手指,

  像一陣悽風,

  像一陣慘雨,

  像一陣落花,

  在這夜深深時,

  在這睡昏昏時,

  挑動著緊促的絃索,

  亂彈著宮商角徵,

  和著這深夜,荒街,

  柳梢頭有殘月掛,

  阿,半輪的殘月,

  像是破碎的希望他,

  他 頭戴一頂開花帽,

  身上帶著鐵鏈條,

  在光陰的道上瘋了似的跳,

  瘋了似的笑,

  完了,他說,吹糊你的燈,

  她在墳墓的那一邊等,

  等你去親吻,

  等你去親吻,

  等你去親吻!

  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橋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

  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蒿,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黃 鸝

  一掠顏色飛上了樹。

  "看,一隻黃鸝!"

  有人說。翹著尾尖,

  它不作聲,

  豔異照亮了濃密

  --- 像是春光,

  火焰,像是熱情。

  等候它唱,

  我們靜著望,怕驚了它。

  但它一展翅,

  衝破濃密,化一朵彩雲;

  它飛了,不見了,

  沒了

  ---像是春光,火焰,像是熱情。

  我不知道風

  ---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輕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 我是在夢中,

  她的溫存,我的迷醉。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 我是在夢中,

  甜美是夢裡的光輝。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她的負心,我的傷悲。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 我是在夢中,

  在夢的悲哀裡心碎!

  我不知道風

  是在那一個方向吹

  --- 我是在夢中,

  黯淡是夢裡的光輝!

  殘 春

  昨天我瓶子裡斜插著的桃花

  是朵朵媚笑在美人的腮邊掛;

  今兒它們全低了頭,全變了相:--

  紅的白的屍體倒懸在青條上。

  窗外的風雨報告殘春的運命,

  喪鐘似的音響在黑夜裡叮嚀:

  "你那生命的瓶子裡的鮮花也

  變了樣:豔麗的屍體,誰給收殮?"

  闊的海

  闊的海空的天我不需要,

  我也不想放一隻巨大的紙鷂

  上天去捉弄四面八方的風;

  我只要一分鐘

  我只要一點光

  我只要一條縫,--

  象一個小孩子爬伏在一間暗屋的窗前

  望著西天邊不死的一條縫,

  一點光,一分鐘。

  獻 詞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雲遊,

  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哪方或地的哪角,

  你的愉快是無攔阻的逍遙。

  你更不經意在卑微的地面

  有一流澗水,雖則你的明豔

  在過路時點染了他的空靈,

  使他驚醒,將你的倩影抱緊。

  他抱緊的只是綿密的憂愁,

  因為美不能在風光中靜止;

  他要,你已飛渡萬重的山頭,

  去更闊大的湖海投射影子!

  他在為你消瘦,那一流澗水,

  在無能的盼望,盼望你飛回!

  情 死

  玫瑰,壓倒群芳的紅玫瑰,昨夜的雷雨,原來是你發出的訊號--真嬌貴的麗質!

  你的顏色,是我視覺的醇醪; 我想走近你,但我又不敢。

  青年!幾滴白露在你額上,在晨光中吐豔。

  你頰上的笑容,定是天上帶來的;可惜世界太庸俗,不能供給他們常住的機會。你的美是你的運命!

  我走近來了;你迷醉的色香又征服了一個靈魂一-我是你的俘虜!

  你在那裡微笑,我在這裡發抖,你已經登了生命的峰極。你向你足下望--一個天底的深潭:

  你站在潭邊,我站在你的背後,一-我,你的俘虜。

  我在這裡微笑!你在那裡發抖。

  麗質是命運的命運。

  我已經將你禽捉在手內:我愛你,玫瑰!

  色、香、肉體、靈魂、美、迷力--盡在我掌握之中。

  我在這裡發抖,你--笑。

  玫瑰!我顧不得你玉碎香銷,我愛你!

  花瓣、花萼、花蕊,花刺、你,我-一多麼痛快啊!一-

  盡膠結在一起!一片狼藉的猩紅,兩手模糊的鮮血。

  玫瑰!我愛你!

  月下待杜鵑不來

  看一回凝靜的橋影,

  數一數螺鈿的波紋,

  我倚暖了石欄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月兒,你休學新娘羞,

  把錦被掩蓋你光豔首,

  你昨宵也在此勾留,

  可聽她允許今夜來否?

  聽遠村寺塔的鐘聲,

  象夢裡的輕濤吐復收,

  省心海念潮的漲歇,

  依稀漂泊踉蹌的孤舟!

  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

  何處是我戀的多情友,

  風颼颼,柳飄飄,榆錢鬥鬥,

  令人長憶傷春的歌喉。

  我等候你

  我等候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聽。

  你怎還不來? 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髮絲,

  守候著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裡?

  我要你,要得我心裡生痛,

  我要你火焰似的笑,

  要你靈活的腰身,

  你的發上眼角的飛星;

  我陷落在迷醉的氛圍中,

  像一座島,

  在蟒綠的海濤間,不自主的在浮沉......

  喔,我迫切的想望

  你的來臨,想望

  那一朵神奇的優曇

  開上時間的頂尖!

  你為什麼不來,忍心的!

  你明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你這不來於我是致命的一擊,

  打死我生命中乍放的陽春,

  教堅實如礦裡的鐵的黑暗,

  壓迫我的思想與呼吸;

  打死可憐的希冀的嫩芽,

  把我,囚犯似的,交付給

  妒與愁苦,生的羞慚

  與絕望的慘酷。

  這也許是痴。竟許是痴。

  我信我確然是痴;

  但我不能轉撥一支已然定向的舵,

  萬方的風息都不容許我猶豫──

  我不能回頭,運命驅策著我!

  我也知道這多半是走向

  毀滅的路,但

  為了你,為了你,

  我什麼都甘願;

  這不僅我的熱情,

  我的僅有理性亦如此說。

  痴!想磔碎一個生命的纖維

  為要感動一個女人的心!

  想博得的,能博得的,至多是

  她的一滴淚,

  她的一聲漠然的冷笑;

  但我也甘願,即使

  我粉身的訊息傳給

  一塊頑石,她把我看作

  一隻地穴裡的鼠,一條蟲,

  我還是甘願!

  痴到了真,是無條件的,

  上帝也無法調回一個

  痴定了的心如同一個將軍

  有時調回已上死線計程車兵。

  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你的不來是不容否認的實在,

  雖則我心裡燒著潑旺的火,

  飢渴著你的一切,

  你的發,你的笑,你的手腳;

  任何的痴想與祈禱

  不能縮短一小寸

  你我間的距離!

  戶外的昏黃已然

  凝聚成夜的烏黑,

  樹枝上掛著冰雪,

  鳥雀們典去了它們的啁啾,

  沉默是這一致穿孝的宇宙。

  鐘上的針不斷的比著

  玄妙的手勢,像是指點,

  像是同情,像的嘲諷,

  每一次到點的打動,我聽來是

  我自己的心的

  活埋的喪鐘。

  偶 然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我有一個戀愛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它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一顆,萬顆的明星!

  山澗邊小草花的知心,

  高樓上小孩童的歡欣,

  旅行人的燈亮與南針──

  萬萬裡外閃爍的精靈!

  我有一個破碎的魂靈,

  像一堆破碎的水晶,

  散佈在荒野的枯草裡──

  飽啜你一瞬瞬的殷勤。

  人生的冰激與柔情,

  我也曾嘗味,我也曾容忍;

  有時階砌下蟋蟀的秋吟,

  引起我心傷,逼迫我淚零。

  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

  獻愛與一天的明星:

  任憑人生是幻是真,

  地球存在或是消泯──

  太空中永遠有不昧的明星!

  天神似的英雄

  這石是一堆粗醜的頑石,

  這百合是一從明媚的秀色,

  但當月光將花影描上石隙,

  這粗醜的頑石也化生了媚跡。

  我是一團臃腫的凡庸,

  她的是人間無比的仙容;

  但當戀愛將她偎入我的懷中,

  就我也變成了天神似的英雄!

  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

  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

  容不得戀愛,容不得戀愛!

  披散你的滿頭髮,

  赤露你的一雙腳;

  跟著我來,我的戀愛!

  拋棄這個世界

  殉我們的戀愛!

  我拉著你的手,

  愛,你跟著我走;

  聽憑荊棘把我們的腳心剌透,

  聽憑冰雹劈破我們的頭,

  你跟著我走,

  我拉著你的手,

  逃出了牢籠,恢復我們的自由!

  跟著我來,

  我的戀愛!

  人間已經掉落在我們的後背,--

  看呀,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白茫茫的大海,

  無邊的自由,我與你與戀愛!

  順著我的指頭看,

  那天邊一小星的藍--

  那是一座島,島上有青草,

  鮮花,美麗的走獸與飛鳥;

  快上這輕快的天庭--

  戀愛,歡欣,自由--辭別了人間,永遠!

  起造一座牆

  你我千萬不可褻瀆那一個字,

  別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僅要你最柔軟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遠裹著我的心;

  我要你的'愛有純鋼似的強,

  這這流動的生裡起造一座牆;

  任憑秋風吹盡滿園的黃葉,

  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的畫壁;

  就使有一天霹靂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愛牆"內的自由!

  "這年頭活著不易"

  昨天我冒著大雨到煙霞嶺下訪桂;

  南高峰在煙霞中不見,

  在一家松茅鋪的屋簷前

  我停步,問一個村姑今年

  翁家山的桂花有沒有去年開得媚,

  那村姑先對著我身上細細的端詳:

  活象只羽毛浸癟了的鳥,

  我心想,她定覺得蹊蹺,

  在這大雨天單身走遠道,

  倒來沒來頭的問桂花今年香不香。

  "客人,你運氣不好,來得太遲又太早;

  這裡就是有名的滿家弄,

  往年這時候到處香得兇,

  這幾天連綿的雨,外加風,

  弄得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果然這桂子林也不能給我點子歡喜:

  枝頭只見焦萎的細蕊,

  看著悽慘,唉,無妄的災!

  為什麼這到處是憔悴?

  這年頭活著不易!這年頭活著不易!

  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裡的豔影,

  在我的心頭盪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裡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偶然

  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沙揚娜拉十八首

  一

  我記得扶桑海上的朝陽,

  黃金似的散佈在扶桑的海上;

  我記得扶桑海上的群島,

  翡翠似的浮漚在扶桑的海上--

  沙揚娜拉!

  

  趁航在輕濤間,悠悠的,

  我見有一星星古式的漁舟,

  像一群無憂的海鳥,

  在黃昏的波光裡息羽優遊,

  沙揚娜拉!

  

  這是一座墓園;誰家的墓園

  佔盡這山中的清風,松馨與留雲?

  我最不忘那美麗的墓碑與碑銘,

  墓中人生前亦有與山峰與松馨似的清明--

  沙揚娜拉!(神戶山中墓園)

  

  聽見折風前的流鶯,

  看闊翅的鷹鷂穿度浮雲,

  我依著一本古松瞑眸:

  問墓中人何似墓上人的清閒?--

  沙揚娜拉!(神戶山中墓園)

  

  健康,歡欣,瘋魔,我羨慕,

  你們同聲的歡呼"阿羅呀喈"!

  我欣幸我參與著滿城的花雨,

  連翩的蝴蝶飛舞,"阿羅呀喈"!

  沙揚娜拉!(大阪慶典)

  

  增添我夢裡的音樂--便如今--

  一聲聲的木屐,清脆,新鮮,殷勤,

  有況是滿街豔麗的燈影,

  燈影裡歡聲騰越,"阿羅呀喈"!

  沙揚娜拉!(大阪慶典)

  

  彷彿三峽間的風流,

  保津川有青嶂連綿的錦繡;

  彷彿山峽見的險巇

  飛沫裡趁急失似的扁舟-

  沙揚娜拉!(保津川急湍)

  

  廢一關湍險,駛一段清漣,

  清漣裡有青山的倩影;

  撐定了長篙,小駐在波心,

  波心裡看閒適的魚群--

  沙揚娜拉!(同前)

  

  靜!且停那槳聲膠愛,

  聽青林裡嘹亮的歡欣,

  是畫眉,是知更?像是滴滴的香液,

  滴入我的苦渴的心靈--

  沙揚娜拉!(同前)

  

  "烏塔":莫訕笑遊客的瘋狂,

  舟人,你們享盡山水的清幽,

  喝一杯"沙雞",朋友,共醉風光,

  "烏塔,烏塔"!山靈不嫌粗魯的歌喉--

  沙揚娜拉!(同前)

  十一

  我不辨--辯亦無須--著異樣的歌詞,

  像不逞的波瀾在巖窟見吽嘶,

  像衰老的武士訴說壯年時的身世,

  "烏塔烏塔"!我滿懷灩灩的遐思--

  沙揚娜拉!(同前)

  十二

  那是杜鵑!她繡一條錦帶,

  迤儷著那青山的青麓;

  啊,那碧波里亦與她的芳躅,

  碧波里那掩映著她桃蕊似的嬌怯--

  沙揚娜拉!

  十三

  但供給我沉酣的陶醉,

  不僅是杜鵑花的幽芳;

  倍勝於嬌柔的杜鵑,

  最難忘更嬌柔的女郎!

  沙揚娜拉!

  十四

  我愛慕她們體態的輕盈,

  嫵媚是天生,嫵媚是天生!

  我愛慕她們顏色的調勻,

  蝴蝶似的光豔,蝴蝶似的輕盈--

  沙揚娜拉!

  十五

  不辜負造物主的匠心,

  她們流眄中有無限的殷勤;

  比如薰風與花香似的自由,

  我餐不盡她們的笑靨與柔情--

  沙揚娜拉!

  十六

  我是一隻幽谷裡的夜蝶:

  在草叢間成形,在黑暗裡飛行,

  我獻致我翅上美麗的金粉,

  我愛戀萬萬裡外的明星--

  沙揚娜拉!

  十七

  我是一隻酣醉了的花蜂:

  我飽啜了芬芳,我不諱我的猖狂:

  如今,在歸途上嚶嗡著小嗓,

  想讚美那別樣的花釀,我曾經恣嘗--

  沙揚娜拉!

  十八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沙揚娜拉!

  雪花的快樂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裡瀟灑,

  我一定認清我的方向--

  飛揚,飛揚,飛揚,--

  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悽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悵--

  飛揚,飛揚,飛揚,--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在半空裡娟娟的飛舞,

  認明瞭那清幽的住處,

  等著她來花園裡探望--

  飛揚,飛揚,飛揚,--

  啊,她身上有硃砂梅的清香!

  那時我憑藉我的身輕,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

  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夜半松風

  這是冬夜的山坡,

  坡下一座冷落的僧廬,

  廬內一個孤獨的夢魂:

  在懺悔中祈禱,在絕望中沉淪;--

  為什麼這怒嗷,這狂嘯,

  鼂鼓與金鉦與虎與豹?

  為什麼這麼幽訴,這私慕?

  烈情的慘劇與人生的坎坷--

  又一度潮水似的淹沒了

  這彷徨的夢魂與冷落的僧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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