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詩集《七里香》中的時間書寫初探
席慕蓉詩集《七里香》中的時間書寫初探
《七里香》是詩人席慕蓉的詩集。席慕容,蒙古族女詩人。原籍內蒙古查哈爾盟明安旗。蒙古名字全稱穆倫席連勃,意為浩蕩大江河。是蒙古族王族之後,外婆是王族公主。
席慕蓉詩集《七里香》中的時間書寫初探
摘要:臺灣詩人席慕蓉的詩集《七里香》中的詩篇多以主觀視角切入,或以古典情懷書寫愛情悲喜劇,或懷念早逝的青春,或抒發濃厚的鄉愁,其平實古樸的文辭在海內外引起了強烈的受眾效應,在藝術特色方面更是有卓越的成就。本文將從時間書寫的角度出發,透過對詩歌中時空輪迴,瞬時描摹和時間意象的分析來探討詩集的另一種價值。
關鍵詞:《七里香》;時間;意象
在席慕蓉出版的所有詩集中,《七里香》無疑是極具代表性的。從出版層面考量,它作為詩人正式出版發行的第一本詩集,較為成功地建立了詩人與讀者之間的一種互動關係,不僅為讀者打開了一扇新詩大門,也為席慕蓉本人帶來了一定的知名度和影響力。而從詩歌收錄情況角度分析,它的詩篇涵蓋面較廣,基本內括了近年來眾多學者的席詩研究方向,無論是古典情懷的繼承,生命悲劇底蘊的揭示,還是愛情的謳歌與讚美,都盡數囊括其中,是席慕蓉詩歌價值研究的典型代表。事實上,《七里香》的價值並不只是體現在受眾群或愛情詩的層面,它在時間書寫的成就也同樣不容忽視,而在時空輪迴的巧妙處理,瞬時的描摹以及時間意象的運用方面,《七里香》都向我們展示了它別樣的魅力。
一、時空輪迴的巧妙處理
前世今生的概念在現代詩中並不多見,一者它背離了當下的發展環境,缺少科學的現實意義;二者它所需的故事結構性太強,往往掩蓋詩歌本身的文辭表達與意境的建構;三者它與新詩發展立足於現實與本我的主流相去甚遠。種種原因,都從一定程度上阻礙了相關概念對於詩歌的滲透。但客觀而言,前世今生的概念並非缺少相應的價值,正如《紅樓夢》中的“木石前盟”對這一概念的延伸與應用。在詩集《七里香》中,席慕蓉則透過對時空輪迴的巧妙處理加深了愛情詩的悲劇意蘊,也揭示了愛情悲劇一定的普遍性。在詩歌《一棵開花的樹》中有這樣的語句“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詩句中一共有三種形象,“我”,“你”與“佛”。“佛”即是聯結前世與今生的媒介,在佛的幫助下,女主人公完成了由“人”到“樹”的轉換,經歷了“輪迴”。從一個客觀的角度來說,普通人不可能活五百年,因而這裡與今生相對應的前世就有了不確定性,即很可能包含著另外多個前世,這樣的模糊性既縮小了故事架構,又給了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在多次時空輪迴中,主人公一直在請求佛達成她的心願“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而當她終於如願盼到今生時,卻得到了“你終於無視地走過”的悲劇結局。可以說,這樣的時空處理很好地拉長了主人公等候的時間距離,不是幾十年的青春年華,而是虔心向佛的五百年和化作一棵樹後經歷的歲月,從而大大加深了結局愛情幻滅的悲劇意蘊。自然,《七里香》中還有其他模式的時空輪迴,例如在詩歌《古相思曲》中,角色與角色之間就出現了斷層現象,即在時間的輪迴轉換中,角色不再持續統一,而是發生了改變。“在那樣古老的歲月裡/也曾有過同樣的故事/那彈箜篌的女子也是十六歲嗎/還是說/今夜的我/就是那個女子”,詩句中的“彈箜篌的女子”與現實中的“我”之間也許有一些相似性,但其本質已然不同。繼承下來的是故事情節,即“相同的故事”,在這樣的故事中“多少個朝代的女子唱著同樣的歌”以抒發自己的“思君”之情。這也就闡述了愛情悲劇的普遍性,無論時空怎樣輪迴,相似的愛情悲劇不會消失,只會不斷地上演。此外,席詩中的時空輪迴也帶有一定的歷史性,為詩歌本身帶來了古典意蘊。
二、瞬時的描摹
與時空輪迴不同,瞬時與永恆一直是詩人們反覆歌詠的物件。“誰也不可能持久無極地把鮮美、可愛的生命永遠地緊緊攥在手中”,正因為生命有限,人生短促,所以詩人們多用年華逝去,歲月無痕來表達一種對自身渺小的感慨或抒發自己一生無為的悲哀。也因為如此,詩歌中有關時間的描摹大多具有消極意義,“時間”扮演著一種“敵人”的身份。而席慕蓉則從這種宿命的悲哀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瞬間之美。在《七里香》中,詩人一直在表達對生命際遇的感激與珍惜之情,在詩人眼中,短促的人生雖無法擺脫卻足以超越,我們卻大可“把握生命中每一次美麗的瞬間從而努力使之成為永恆”。詩歌《抉擇》充分表達了詩人對於瞬間的超價認知:“就讓一切該發生的/都在瞬間出現/讓我俯首感謝所有星球的相助/讓我與你相遇/與你別離/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詩/然後/再緩緩地老去”,我們很難從中找到詩人的不滿或是悲哀,她把相遇和別離看做是“上帝所作的一首詩”,對一切充滿感激,對瞬時美好的珍惜完全掩蓋了對“緩緩老去”的宿命的淒涼,在詩人看來,這一個瞬間的價值已遠遠超過剩下來的平庸的人生的全部。再如詩歌《夏日午後》中,“極願/如龐貝的命運/將一切最美的瞬間燒熔/含淚成為永恆的模子/好能一次次地/在千萬年間/重複地/重複地/重複地/嵌進你我的心中”,詩人所盼望的並不是整個生命歷程的一帆風順或者絢爛繽紛,而是對於美的瞬間的記憶與珍藏,可見詩人對於瞬時的價值態度。事實上,《七里香》中對於瞬時的描摹往往是具體化的,例如詩歌《暮色》中,瞬時是“在一個年輕的夜裡/聽過一首歌/清冽纏綿/如山風拂過百合”,詩歌《青春之二》中,瞬時是“她十六歲時的那個夏日/從山坡上朝他緩緩走來/林外陽光炫目/而她的衣裙如此潔白”,在詩人筆下,這些瞬時都帶有往昔回憶的色彩,大多是對過去的某個瞬間的再現,在那些瞬間之中,一首歌的旋律可以是“山風拂過百合”般的清冽,陽光是炫目的,衣裙是潔白的.,所有的可見可聽的景觀都帶有不可複製的動人之美。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瞬時並不都是美的,正如同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對立面一樣,瞬時描摹中若沒有絕望的部分,倒顯得詩人有些刻意了。席慕蓉在詩歌《悟》中寫道:“曾讓我那樣流淚的愛情/在回首時/也不過/恍如一夢”,流淚的愛情自然是讓人痛苦的一個瞬間,而詩人認為它“也不過恍如一夢”,可見詩人對於痛苦瞬間的包容與忍讓。
三、時間意象的運用
詩歌中的時間書寫離不開時間意象的運用,“流水”則是最為普遍的時間意象,古書有云“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可見,早在古代“流水”就已經被用作時間的喻體。在席慕蓉的詩集《七里香》中,“流水”意象同樣被廣泛應用。詩歌《時光的河流》中有這樣的描述“可是/我至愛的/你沒有聽見嗎/是什麼從我們床前/悄悄地流過”“從我們床前流過的/是時光的河嗎”,詩人以河喻時光,在睡夢中聽見流水的聲音,擔憂著時間就這樣流逝,擔憂著與至愛之人終將分離,將形象虛無的時間具體為河流,同時賦予它聲音,不僅是對古詩河流喻歲月的繼承,更有一定程度上的創新。《青春之一》中席慕蓉則選用了“發黃的扉頁”這一時間意象,“遂翻開那發黃的扉頁/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劣/含著淚/我一讀再讀/卻不得不承認/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詩人把匆匆而過粗糙的青春比作一本太倉促的書,而發黃的扉頁顯然是時間流逝後的具體表現形式,與青春是書的比喻相契合, 十分恰當地將青春遠去的事實呈現在讀者面前,從而流露出詩人對於短促的青春的一種惋惜與悲傷。此外,《七里香》中還較多地運用了“白髮”這一意象,詩歌《邂逅》中有“你用思念添幾縷白髮/我讓歲月雕刻我憔悴的手”,上一句的“白髮”與下一句的“歲月”是相對的,思念的時光中“你”逐漸衰老,而歲月流逝中,“我”的手也變得愈發憔悴,“白髮”同樣是時間流逝的具化展現;而詩歌《曉鏡》中則有“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長/而/早生的白髮/又洩露了/我的悲傷”,夜晚因為詩人的失眠而愈發漫長,而早生的白髮又暗示著詩人手中流失的歲月與光陰,給“我”的悲傷曾添了一層滄桑的意蘊;詩歌《新娘》中有“在白髮時重溫那起帆的島/將沒有人能記得你的一切/像我能記得的那麼多那麼好”,這是一首新娘的自白詩,新娘要求丈夫趁著青春年少珍惜她並愛她,而詩中的“白髮”則喻指兩人年老之後,代指時間的消散,三首詩歌都用“白髮”來揭示歲月的流逝,用意象使得時間更加地可感化,從而較容易地把讀者帶入到相應的情境之中。事實上,諸如“流水”“白髮”的意象在朦朧詩或是其他現代詩歌中出現的頻率都非常地高,但這並不意味著《七里香》中的時間意象缺少研究意義。時間是抽象的事物,不可看,不可摸,流水的意象使它有了流動的形狀和消逝的聲音,“白髮”和“發黃的扉頁”的意象使它有了滄桑的顏色,讓時間具體化,可感化。單從時間意象角度而言,這樣的《七里香》的確缺少發聲的力量,但定格於時間的輪迴和瞬時描寫的基礎之上,時間意象就成為了《七里香》的時間書寫中相當重要並佔有一定分量的部分,與前面兩點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時間書寫系統,從而具有了更多的價值。
在時間書寫方面,席慕蓉無疑不是最為出色的詩人,而《七里香》也絕非是運用得最好的作品,然而,我們卻不得不說,詩人對於時間的輪迴,定格與具體化的把握是十分到位的。在詩集《七里香》中,幾乎每一首詩都有著過去,現在與將來,都有著時間的印痕,我們甚至可以說,時間就是詩篇的主要線索,在時間的輪迴中,愛情的畫軸緩緩開啟;在瞬時的定格中,生命之美展露無遺;在時間意象的推動下,青春,鄉愁由淡及濃。詩人把她眼中那燦爛而美麗的愛與生命放置在幾千年漫長歲月的流轉中,放在朝與暮幾十個小時的黑白切換中,也放在時間錦布上的某一個突現的過去,某一個需要珍惜的現在,某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中。的確,席詩中缺少大環境大背景下的空間景觀,使詩歌具有了一定的侷限性,缺少了一定的伸展性,但在時間書寫的架構中,詩歌的魅力卻無窮延伸開來,一種柔和溫婉的美滌盪其中,讓人讀後回味無窮。
參考文獻
[1]趙先鋒.席慕容愛情詩歌的古典情懷[J].河北民族師範大學學報,2013(2).
[2]郭躍鵬.田俊萍.瞬間與永恆――席慕蓉詩歌生命悲劇底蘊的揭示及其超越[J].新聞出版交流,19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