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無絃琴中有何玄機?

陶淵明無絃琴中有何玄機?

  [導讀]陶潛喜歡以琴來陶冶性情,以酒來怡養心神,但飲酒沒有限量,琴也沒有絲絃。他家琴桌上長年擺著一張琴,這琴上不安弦,也沒有作為音階標記的。這沒有弦的琴可怎麼彈呢?

  獨坐幽裡,林深人不知。

  彈琴復長嘯,明月來相照。

  這就是王維的五言絕句《竹裡館》的意境。深山幽林,流泉,徜徉在蒼松怪石之中,灑脫俊逸,身攜古琴一張,與自然天地為友。在這裡,我們讀悟了古琴的魅力,已經融人在了古代士人的生活裡。

  春秋戰國時期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文化思想空前全面榮的時期,即所謂“百家爭鳴”的時期。當時生產力發展很快,各地富足,而天子之勢衰微。各路諸侯,爭相自強,以期稱霸於世。這就給了諸子百家以盡顯才華的機會。於是,各家官師爭相傳授學徒,以期用自己的思想使自己的國家強盛於世間。百家爭鳴之勢的形成,自然使中華文化思想空前榮,乃至對後世造成了深遠影響。在此時期,琴的使用,已成為普遍現象。古琴不但使諸多帝王將相、文人墨客為之傾情,甚至還吸引了一大批平常百姓。他們不是彈琴、制琴,就是詠琴、藏琴:連民間戲劇裡的書生上京趕考,書童的擔子一頭一個書箱一把雨傘,另一頭還會攜上一張古琴。以至於古代傳奇小說中的公子小姐以及今人文藝作品中的古代武俠也能撫琴操縵一番。古琴的確成為了士人君子常御之器,到了“君子無故不撤琴瑟”的程度。古琴音樂與棋藝、書法、繪畫構成一體,在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幾乎成了古代文人的必修課目以及文人修身操行的象徵而被社會所看重。

  “苔痕卜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調素琴,閱金經。”劉錫《陋室銘》中的境界,雖是陋室一間,卻是如此這般琴聲、茗香飄溢,友人往來談詩說畫的生活,其悠閒自在是可以想見的。在這種相對定型的生活環境和文化氛圍中,內涵幽深,能使人神靜氣勻,古琴音樂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那個時代社會文化生活中十分貼切的組成部分。種種悠閒詩化的意境,確實令多少代的文人雅士所向往。

  無弦之琴與無聲之樂:陶淵明無絃琴中有何玄機

  無絃琴

  晉宋之際大詩人陶潛為了衣食之需,不得不離家去做官,但因受不了官場的惡習拘束,即掛冠拂袖而去。陶潛曾經人薦舉做了彭澤縣令,為官僅八十多天,便辭官回家了,原因大是“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從此,陶潛在僻靜的鄉村堅持躬耕,直到終老。陶潛喜歡以琴來陶冶性情,以酒來怡養心神,但飲酒沒有限量,琴也沒有絲絃。他家琴桌上長年擺著一張琴,這琴上不安弦,也沒有作為音階標記的。

  一日,太陽落山,夜幕降臨,群星閃爍,陶潛與朋友在庭院梧桐樹下對坐,此時他興致甚佳,撫摸著伴隨他多年的質地優良的無絃琴,對朋友說:“今夜風清月朗,我為你彈奏一曲。”說完用雙手有節奏地按拍琴板,邊彈邊說:“你聽這《(幽蘭》雖沒有聲響,卻如庭園的花草一樣芬芳。這《綠水》還沒有彈奏,卻似屋後的小溪潺潺流過。”

  朋友大惑不解,見他彈琴好似裝模作樣而已,沒有一點琴音,就說;“先生彈琴堪稱人間妙手,為何不撥絃彈奏一曲,以娛耳目?”

  陶潛笑道:“我曾有詩云: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人只要心境平和就樂曲暢快,本性寧靜就音聲俱備。和從內心發出,靜並非從外傳來。如果從琴曲中尋求平和,那麼就會琴曲自彈而平和喪失。從琴音中去獲得寧靜,就會沉溺於琴音之中,使沉靜消失。因此,虛按著無絃琴而志意自得,去掉了絃線卻大道弘揚。難道一定要有引誘玄都來跳舞,驚動赤龍躍出深潭的琴音嗎?像這樣用手指虛按著,心境和逸,接著而對和風舒頸長嘯,豈不是獲得天然意趣,得意忘形。”

  從陶潛和朋友這一番對話中,已經看得再清楚不過了,陶潛自己說得最明白:“撫空器而意得,遺弦而道宣。”當你“但識琴中趣”時,又“何勞弦上聲”呢?陶潛是在追求一種意趣。既然是追求一種意趣,就不斤斤計較琴是有弦還是無弦,這是符合陶潛得其意忘其形的'處世之道的,琴在陶潛眼中只是一種宣洩自己情感的工具而已,因此,他不去想琴究竟發聲不發聲,他彈奏無絃琴只是適性任情,表達心曲罷了。

  尋常百姓家的古琴魅力——《七絃味道》(四)

  中國古代哲學家老子曾提出過“大音希聲”(即至樂無聲)的音樂觀,否定人為的音樂,聲稱“五音令人耳聾”。他認為天下最美的音樂是自然無聲,這也是音樂的最高境界,而具體的由樂音組成的樂曲則令人心煩。陶潛就是這種“大音希聲”音樂觀的身體力行者,他崇尚追求意趣而忽略外形,如果從技藝和意境來說,陶潛只追求並重視意境。故而,他彈奏無絃琴,雖然《幽蘭》一曲根本無聲,但在陶潛心中幽蘭卻像庭園中的花卉一樣芬芳,正如他的朋友所說的:“苟在意而遺聲。”又如《宋書》所說:“撫弄以寄其意。”這就是歷代琴家為何對陶潛推崇備至的原因所在。歷代文人琴家把琴樂看作是寄託自己孤懷幽思的手段,而在歷代文人琴家中,真正達到這一理想境界的當推陶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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