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陶淵明

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陶淵明

  詩人,就一般意義來講,通常是指寫詩的人,但從文學概念上講,則應是在詩歌(詩詞)創作上有一定成就的寫詩的人和詩作家。下面為大家帶來了古今隱逸詩人之宗陶淵明,歡迎大家參考!

  陶淵明(365—427),晉宋時期文學家,名潛,字元亮,世稱靖節先生,潯陽柴桑人。朱熹曾經說過:“晉宋人物,雖曰尚清高,然個個居要職。這邊一面清淡,那邊一面招權納貨。陶淵明真個能不要,此所以高於晉宋人物”。實際上,陶淵明及其行為的意義在於,在他那裡,隱居不是一種手段,而是一種生活方式,他喜歡這種生活方式。雖然後世人都把陶淵明看作隱士,鍾嶸稱他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但他自己卻沒有把自己當作隱士,他只是在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而已。

  陶淵明所處的魏晉時代“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在精神上卻是極自由、極解放,最富於智慧、最濃於熱情的時代”。魏晉人苦於政治的動盪與黑暗,卻不得而發,轉而向外發現了自然,他們鍾情於自然,寄情于山水,不為浮華榮辱所束縛,不為塵世俗務所羈絆,追求形、神的放曠與自然。自然與自由相關,陶淵明及魏晉人士對自然的渴望,實際上象徵了他們對形體自由和精神自由的雙重渴望。前期,陶淵明受儒家“大濟蒼生”思想的影響,胸懷“猛志逸四海”的大志積極投身於塵囂,追求著功業,以求獲得成功後的自由;陶淵明所處的是一個“殺奪而濫賞”的社會,“統治集團中人得失急驟,生死無常,心情表象緊張與頹廢”。因此,懷抱著一顆濟世救民之心而興沖沖入世的陶淵明在實踐其人生抱負與政治理想的過程中就不免要四處碰壁,矛盾和煩惱亦接踵而來。現實與理想的衝突,讓壯志凌雲的陶淵明感到心力不殆,無可適從。一心想施展抱負濟世救民的陶淵明試圖調和這一矛盾,期許著能有自己一酬壯志的一席之地,開始了他漫漫而痛苦的人生探索。入世為官,期盼有為的他卻苦於政治的黑暗、吏治的腐敗,而難以施展自己的才華和無法實踐自己的.人生抱負。如此,不免英雄氣短、憤世嫉俗,深有懷才不遇之感的陶淵明在失望之餘便心生退避遁世之念。可儒家積極用世的思想以及家族的使命感使得他在短暫的辭官之後又匆匆投入了喧囂的塵世,結果又是因不屑與世俗同流合汙而憤然拂袖離去。就這樣,陶淵明在仕與隱之間幾度往返、徘徊並痛苦著。斷斷續續做了十三年官的陶淵明終於明白在官場並不能協調現實與理想之間的矛盾,於是便辭官歸田了。後期,則是追求自由與自然的陶淵明在歷經了一番痛苦的掙扎後終於成功地實現了其人生的重要轉換,在形體上和精神上都釋然了,獲得了退守後的個體自由。

  茫茫暗夜中,陶淵明獨自一人在這“路漫漫何其修遠”的人生沼澤地裡匍匐前進,上下求索著。苦苦探尋著的陶淵明在經歷一個漫長的黑夜後終於迎來黑暗中的第一線光明,完成了他的人生價值取向,並選擇了一條實現其人生價值的路徑——歸田。在陶淵明的思想體系中,儒家積極用世思想的主導地位已逐漸被取代,追求個體自由和超脫世俗的出世精神以及崇尚自然、追求返樸歸真的道家思想,此時便入主他的靈魂之中了。

  看陶淵明的詩《讀山海經》:“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眾鳥欣有託,吾亦愛吾廬。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窮巷隔深轍,頗回故人車。歡然酌春酒,摘我園中蔬。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俯仰終宇宙,不樂復何!”讀了這首詩我們知道陶淵明不是生活在崇高的道德境界中,以自苦為極,而是生活在閒適的藝術境界中,以之樂為美。他確實不是一般的隱士,隱士生活在自己營造的所謂的“隱居地”,更多的是為了給自己造一個“隱士”,更確切的說是“高士”的名聲,根本動力還是能引起當朝皇帝的注意,進而謀得一官半職。歷史上這樣的人可謂不勝列舉,這種“隱士”一邊“隱居”一邊觀察政治動向,適時而動,諸葛亮就是這種“隱士”中的一位,當他還高臥隆中之時,就已經看清時勢發展,並且為劉皇叔制定出了詳細的奪取天下的計劃。而陶淵明不同,他只是生活在人有草廬,鳥有樹枝,人歡鳥欣,酒香蔬美的藝術的情境中。一般的隱士是使生活道德化,而陶淵明是使生活藝術化。陶淵明雖然仕途坎坷,但卻出生在封建士大夫家族中,但難能可貴的是他拿起了農具,和普通農民一樣下田勞作,這在九品中正制發展到極端的東晉王朝來說,簡直就是個奇蹟。他“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在緊張的農活後捧起自己喜歡的書,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情操,他甚至在一邊讀書,一邊聽到了他耕種過的地方莊稼萌發拔節的聲音。有春酒,有園蔬,微風來,好雨俱,而《周王傳》,《山海圖》又把靈魂帶到那遙遠而又神奇的地方,讓他做一次美妙的精神之旅,不樂復如何!

  陶淵明非神也,即使身在山林、躬耕于田園,也絕沖淡不了他心中的哀世之悲,徜徉於東籬之下的陶淵明心繫著塵世,卻並未再次出仕,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他厭倦了政治也看透了政治。陶淵明在詩裡一再地描寫著隱居的快樂,如“且共歡此飲,吾駕不可回”(《飲酒》其九),“託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飲酒》其四),這固然是他內心的真實感受,但也不能排除他以此作為堅定自己隱居決心的一種方式。在陶淵明的心中,他試圖調和入世和出塵之間的矛盾與衝突,且矢志不逾地努力著。

  陶淵明的探尋成功了,他的成功體現在文學、玄學和人生上。就玄學而言,他的思考解決了困繞魏晉士人數百年的精神困惑,結束了一個時代;就人生而言,他將玄學詩意化、人生化,是藝術化人生的大師,開創了知識分子新的人生理想、生存模式。陶淵明是魏晉玄學的終結者,代表了魏晉玄學的最高成就。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陳寅恪先生稱陶淵明“革新舊義,孤明先發”,實為吾國中古時代之大思想家。羅宗強先生在《玄學與魏晉士人心態》一書中,也以陶淵明為魏晉玄學的終結。從“竹林七賢”到“金谷俊遊”再到“蘭亭玄思”,都停滯在尋覓自然途中的某個點上,只有陶淵明走完了全程。他是南山的主人,不需要像鄴下或金谷文人那樣依附於權貴,也無須像竹林或蘭亭文人那樣耽溺於某種玄思。他是獨立的自由的個體,他身後是自然溫馨而神秘的擁抱,他的追求是自由和諧人生的象徵,對當代人或許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和人生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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