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西林壁和遊山西村賞析
題西林壁和遊山西村賞析
《題西林壁》賞
廬山的風雨雲霧使詩人感到驚異駭怪。廬山如此神奇莫測,似乎在於雲煙霧靄的作用。然而北宋大詩人蘇軾卻以他獨特的感受,出新的意境,這便是炙人口的《題西林壁》。這首詩,是蘇軾在元豐七年(1084年)四月,與友人參寥同遊廬山的西林寺時的作品。其實,十幾天前他剛入廬山的時候,曾寫過一首五言小詩:“青山若無素,偃不相親。要識廬山面,他年是故人。”他很風趣地說,第一次見到廬山,好象遇到一位高傲的陌生人;要想和他混熟,今後就得常來常往。於是他 “往來山南北十餘日”最後寫出這篇歌詠廬山的名篇。
在這裡,詩人透過雲霧的迷紗打算直接體認廬山本體。你看,他從橫裡看觀察,所得到的印象是道道山嶺;再從側面端詳,則是座座奇峰。無論是從遠處望,近處看,還是高處俯視,低處仰觀,所見景象全然不同。然而蘇軾並沒有象其他詩人那樣僅僅止於驚歎和迷惘,而是進一步地思索:人們所看到的萬千異態畢竟是區域性景緻,而並非廬山的本來面目。原因就在於遊人未能超然廬山之外統觀全貌,一味山間留連,“見木不見林”,自然難見其本象。
結尾二句,奇思妙發,整個意境渾然托出,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回味經驗、馳騁想象的空間。難道僅僅是遊歷山水才有這種理性認識嗎?小而言之,我們研討某個問題時,不是也有因為鑽牛角尖而陷入困境的嗎?我們從事某項工作時,不是有時也由於糾纏一些枝節而難以自拔嗎?大而言之,人們在認識客觀世界時,不是常常也有限於某一區域性或某一方面的偏見而未能著眼於全域性,把握不住客觀事物本質嗎?…… 這一切不都是由於當事者“身在此山中”,因而“不得廬山真面目”的結果嗎?這種種人生境遇與遊人看山不得其法何其相似啊!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一首小詩激起人們多少回味和深思!所以,《題西林壁》不單單是詩人歌詠廬山的奇景偉觀,同時也是蘇軾以哲人的眼光從中得出的真理性的認識。由於這種認識是深刻的,是符合客觀規律的,所以詩中除了有谷峰的奇秀形象給人以美感之外,又有深永的哲理啟人心智。因此,這首小詩格外來得含蓄蘊藉,思致渺遠,使人百讀不厭。
這首詩寓意十分深刻,但所用的語言卻異常淺顯。深入淺出,這正是蘇詩的一種語言特色。蘇軾寫詩,全無雕琢習氣。詩人所追求的是用一種質樸無華、條暢流利的語言表現一種清新的、前人未曾道的意境;而這意境又是不時閃爍著熒熒的哲理之光。從這首詩來看,語言的表述是簡明的,而其內涵卻是豐富的。也就是說,詩語的本身是形象性和邏輯性的高度統一。詩人在四句詩中,括地描繪了廬山的形象的特徵,同時又準確地指出看山不得要領的道理。鮮明的感性與明晰的理性交織一起,互為因果,詩的形象因此昇華為理性王國裡的典型,這就是人們為什麼千百次的把後兩句當作哲理的警句的原因。
如果說宋以前的詩歌傳統是以言志、言情為特點的話,那麼到了宋朝尤其是蘇軾,則出現了以言理為特色的新詩風。這種詩風是宋人在唐詩之後另闢的一條蹊徑,用蘇軾的話來說,便是“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形成這類詩的`特點是:語淺意深,因物寓理,寄至味於淡泊。《題西林壁》就是這樣的一首好詩。
《遊山西村》賞
這是一首紀遊抒情詩。
首聯渲染出豐收之年農村一片寧靜、歡悅的氣象。臘酒,指上年臘月釀製的米酒。豚,是小豬。足雞豚,意謂雞豚足。這兩句是說農家酒味雖薄,而待客情意卻十分深厚。一個“足”字,表達了農家款客盡其所有的盛情。“莫笑”二字,道出了詩人對農村淳樸民風的讚賞。
次聯寫山間水畔的景色,寫景中寓含哲理,千百年來廣泛被人引用。“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讀了如此流暢絢麗、開朗明快的詩句,彷彿可以看到詩人在青翠可掬的山巒間漫步,清碧的山泉在曲折溪流中穿行,草木愈見濃茂,蜿蜒的山徑也愈益依稀難認。正在迷惘之際,突然看見前面花明柳暗,幾間農家茅舍,隱現於花木扶疏之間,詩人頓覺豁然開朗。其喜形於色的興奮之狀,可以想見。當然這種境界前人也有描,這兩句卻格外委婉別緻,所以錢鍾書說“陸游這一聯才把它寫得‘題無剩義’”(《宋詩選注》)。人們在探討學問、研究問題時,往往會有這樣的情況:山迴路轉、撲朔迷離,出路何在?於是頓生茫茫之感。但是,如果鍥而不捨,繼續前行,忽然間眼前出現一線亮光,再往前行,便豁然開朗,發現了一個前所未見的新天地。這就是此聯給人們的啟發,也是宋詩特有的理趣。人們讀後,都會感到,在人生某種境遇中,與詩句所寫有著驚人的契合之處,因而更覺親切。這裡描寫的是詩人置身山陰道上,信步而行,疑若無路,忽又開朗的情景,不僅反映了詩人對前途所抱的希望,也道出了世間事物消長變化的哲理。於是這兩句詩就越出了自然景色描寫的範圍,而具有很強的藝術生命力。
此聯展示了一幅春光明媚的山水圖;下一聯則由自然入人事,描了南宋初年的農村風俗畫卷。讀者不難體味出詩人所要表達的熱愛傳統文化的深情。“社”為土地神。春社,在立春後第五個戊日。這一天農家祭社祈年,熱熱鬧鬧,吹吹打打,充滿著豐收的期待。這個節日來源很古,《周禮》裡就有記載。蘇軾《蝶戀花·密州上元》也說:“擊鼓吹簫,卻入農桑社。”到宋代還很盛行。而陸游在這裡更以“衣冠簡樸古風存”,讚美著這個古老的鄉土風俗,顯示出他對吾土吾民之愛。
前三聯寫了外界情景,並和自己的情感相融。然而詩人似乎意猶未足,故而筆鋒一轉:“從今若許閒乘月,杖無時夜叩門。”無時,隨時。詩人已“遊”了一整天,此時明月高懸,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清光中,給春社過後的村莊也染上了一層靜謐的色彩,別有一番情趣。於是這兩句從胸中自然流出:但願而今而後,能不時杖乘月,輕叩柴扉,與老農親切絮語,此情此景,不亦樂乎!一個熱愛家鄉,與農民親密無間的詩人形象躍然紙上。
此詩寫於孝宗乾道三年(1167),在此之前,陸游曾任隆興府通判,因為極力贊助張浚北伐,被投降派劾以“交結臺諫,鼓唱是非,力說張浚用兵”的罪名,罷歸故里。詩人心中當然憤憤不平。對照詐偽的官場,於家鄉純樸的生活自然會產生無限的欣慰之情。此外,詩人雖貌似閒適,卻未能忘情國事。秉國者目光短淺,無深謀長策,然而詩人並未喪失信心,深信總有一天否極泰來。這種心境和所遊之境恰相吻合,於是兩相交涉,產生了傳誦千古的“山重”“柳暗”一聯。
陸游七律最工。這首七律結構嚴謹,主線突出,全詩八句無一“遊”字,而處處切“遊”字,遊興十足,遊意不盡。又層次分明,“以遊村情事作起,徐言境地之幽,風俗之美,願為頻來之約”(方東樹《昭昧詹言》)。尤其中間兩聯,對仗工整,善寫難狀之景,如珠落玉盤,圓潤流轉,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