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詩經》各類題材中蘊含的周文化

分析《詩經》各類題材中蘊含的周文化

  《詩經》收錄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五百多年間的詩歌,因而堪稱是解讀周文化的活化石。

  一、婚戀詩與周文化

  婚戀詩約佔全書的三分之一,因為男女之情的主題在演奏時最具和順、和敬、和親人際關係的功效,因而也最適合周代禮樂文化對和合效果的追求。因此,在創作、採集、編訂的過程中,婚戀詩佔有特殊的優勢和地位。同時,婚戀詩還展現出不少周代的婚俗和社會風氣。

  周禮的婚俗在《唐風綢繆》、《王風揚之水》這類詩中有反映,有黃昏、束薪、騎馬迎娶、堂前等候等。《鄭風野有蔓草》是仲春時節古人自由野合習俗的再現,這表明周禮既有《鄭風將仲子》那樣聽從父母、媒妁之言,令人不敢僭禮的約束面,也有給予大齡未婚男女自己選擇的自由面。這顯示出周禮總是尋求一個和諧的平衡點,顯得圓融而富有人性。

  《衛風氓》、《小雅穀風》、《邶風穀風》等棄婦詩表明春秋時婦女遭棄的現象較普遍,甚至包括宋桓夫人、衛莊姜等貴族婦女。但與此同時,周禮對於被休婦女的命運安排較為寬容,允許她們合法再嫁,典型者如秦穆公將自己被休的女兒懷嬴改嫁給晉公子重耳為妾。可見,周禮注重“和”,對於婚戀中的對立矛盾,都有可以通融的規定。

  貴族的婚戀詩則不像平民那麼活潑生動,不可避免地染上“政治聯姻”的色彩。比如遷居岐周的古公父,“爰及姜女,聿來胥宇”,[1]402一到岐下就與當地羌族姜姓女子結婚,藉此尋求聯盟和族群利益。

  二、農事詩與周文化

  從周族史詩《周頌生民》中可以看出,被後世尊為農業神的后稷,已經懂得耕種時需要選好良種、除草護苗。而古公父遷居岐周後,擺脫了先前戎狄遊牧文化對本族農耕文化的影響,營造了穩定、和平的農業發展環境。《周頌載芟》中有“載獲濟濟,有實有積,萬億及秭”[1]520的記載,雖然周代以10萬為1億,但仍可見當時農業收穫的繁盛。

  《周頌》中的《噫嘻》和《臣工》則記載了周王的籍田典禮,在春天象徵性地率先勞作並祭祀土神、穀神,體現出周文化對以農立邦的重視。而最負盛名的農事詩《豳風七月》則十分詳實地記錄了西周農民一年四季的勞作過程,反映周文化中嚴格的等級制度和剝削關係。

  農耕文化顯然依賴穩定的政治、地理、政治環境,“和則可大,樂則可久”,[2]自然“和樂”就成為周公制禮作樂的終極追求。

  三、宴飲詩與周文化

  中國曆來不像西方那樣重視“人與自然”的關係,也不像印度那般重視“人與精神”的關係,唯獨十分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因而,反映人與人之間交流來往的宴飲詩也就顯得重要。

  雖然周代吸取殷商滅亡教訓,周公禁止周人酗酒,禮制有君臣小宴“三爵為度”[3]的細緻要求,但宴飲仍是貴族們聯絡宗族感情、維護宗法秩序的重要方式。例如《小雅鹿鳴》、《小雅魚麗》、《小雅賓之初筵》等詩,就描寫了貴族們宴飲賓客的愉悅、宴享之物的奢華、人與人之間的和樂。

  周王也有許多宴飲諸侯的詩,如《小雅》中的《湛露》、《彤弓》、《廖蕭》,從中可見:屏衛周室的諸侯們在盡朝見義務時,周王與諸侯一起共祭祖先,並在祭完祖廟後,進入廟後的“寢”繼續宴飲。這表明周王重視維護血脈親情的紐帶,從儀式上強調宗法制的大宗祖先,並用最後的宴飲來“和合”各位姬姓公族兄弟和異姓姻親,也即“和合”了“家天下”的周王朝。

  四、 頌揚詩與周文化

  除了周族史詩外,頌詩中讚美的物件多為文王、武王,而稱頌的重點都在於“德”。從《清廟》、《維天之命》、《維清》、《我將》、《載見》等詩中可以看出:文王的德體現在寬容慎罰、禮賢下士、團結內部、提倡仁德。“維清緝熙,文王之典”,[1]497詩中認為周初政治的`清明,是因為武王、周公、成王都遵行文王之典,實行德政。

  而周公禮樂文化重視“德”,也出於為周族統治合法性證明的需要:周族以小邦滅得天命的大邦殷,豈非有違逆天命之嫌?對此,周人強調以德配天,“皇天無親,唯德是輔”,[4]從而為周朝的統治正名。哈佛大學的費正清教授因而認為,周人不同於中國其他君權神授、重視出身的觀念,而是在天命論裡融合了道德標準。

  五、怨刺詩與周文化

  怨刺詩多出現在禮崩樂壞、王室衰微的東周時期。怨刺內容豐富多樣:不滿政治黑暗、賦稅繁重,也有小官與沒落貴族的不得志。《魏風園有桃》就敘寫了一位沒落“士”族的貧窮困窘,淪落到只能摘園中的桃、棗充飢,展現出東周井田制開始瓦解、地主階級興起、土地領主們失去勞動力而沒落的下場。

  《邶風新臺》、《風君子偕老》、《齊風南山》、《陳風株林》等諷刺統治者失儀的詩歌也篇目眾多,從中可見:周禮的實行也有等級性,統治者的悖禮行為,並沒有制度手段來干涉制止。貴族們希望庶民安分守禮的同時,並沒有同樣嚴格地要求自己。

  久役不歸、思鄉懷人的怨刺詩也為數不少,且是此類題材中最情真意切、哀婉動人的成分,富有藝術感染力。如《小雅采薇》和《豳風東山》,就充分體現出周代士兵對於故土家園的眷戀之情。究其原因,也與周文化對血緣宗族的強調有關,它使人們對自身的親屬及家園有強烈的責任感和依賴感。

  《小雅正月》、《雨無正》、《小》等詩則控訴了黑暗政治導致的國弱民困。《召南小星》、《小雅四月》等詩則是小官吏們的哀詩,他們不僅地位、待遇低下,還必須完成艱辛繁重的差事,不斷奔波勞苦,反映出統治階級內部的苦樂不均、對立矛盾。怨刺詩是伴隨著周族統治、禮樂文明衰落的哀詩。

  六、小結

  總而言之,《詩經》在創作、采詩、編詩時深受周文化思想的影響,是周文化的傳承載體。而周文化的主要內涵則體現於“禮樂文化”:禮主分、樂主和,禮是外在的強制、樂是內在的修養與教化。這種禮樂文明實行的經濟與政治基礎分別是井田制、以農立邦和分封宗法制。具體到外在,周文化在《詩經》中突出地表現了對“孝”、“德”、“和合”的強調與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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