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氓》中女主人公悲劇命運的時代意義

《詩經·氓》中女主人公悲劇命運的時代意義

  《詩經·氓》中的女主人公在愛情、婚姻之路上歷經艱辛坎坷。以下是小編分享的《詩經·氓》中女主人公悲劇命運的時代意義,歡迎大家閱讀!

  《詩經·氓》可算是中國文學史上有跡可查的第一首棄婦詩。詩中的“我”(即棄婦)自敘了從相愛、結婚、受虐到被棄的全過程,其情悲憤難平,態度哀怨決絕,“我”聲淚俱下、後悔莫及的控訴深刻的反映了當時社會婚姻制度對女子的歧視和壓迫,也異常生動地反映了在那個時代裡女子在婚姻、家庭中處於被動低下、任人宰割的悲慘地位。

  詩中的“我”從一開始表現出的是對生活強烈的熱愛和憧憬。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氓”打著“抱布貿絲”的旗號來向“我”搭訕、套近乎時,“我”出於對美好情感的渴望與期盼,在他花言巧語的攻勢下,涉世未深的“我”很快被其捕獲,心甘情願的成為了他愛情羅網中的獵物。“我”不但輕信了“氓”感情的真誠,而且大膽的突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桎梏,毅然決然地與其私定了終生的愛情契約。在痴情的主導下,“我”不但體貼的“送子涉淇”,而且在“子無良媒”前提下,竟然還同意了倉促的“秋以為期”的婚期。可以說在這個過程中,“我”對自由愛情的追求表現出了驚人的勇氣,也許是出於對把握命運的自信,“我”拋開了女子應有的矜持和謹慎,也可能是出於對“氓”海誓山盟的偏聽偏信,“我”忽略了傳統媒妁制度對當事人品行道德考察的必要性,“我”抱著一顆至誠之心,迫不及待、義無反顧的飛向了一個自我營造的愛情小巢。

  在最初的婚姻生活中,“我”也是能在某種程度上體驗到幸福的。因為基於單純、熾熱戀愛生活的慣性,“我”依然深信他還具有當初“抱布貿絲”時的'虔誠,而此時的我,不但依然擁有當初能深深吸引“氓”的“其葉沃若”的嬌美容顏,而且能做到在“三歲食貧”“夙興夜寐”的艱苦生活中安之若素、無怨無悔。但“我”並不知道這種一廂情願所營造出來的痴心的幸福,基礎並不牢固。因為隨著無情的歲月的洗禮,“我”再嬌美動人的容顏也有枯竭的一刻,“我”再堅強的臂膀也有不堪重負的一天。隨著我“桑之落矣,其黃而隕”一天的到來,昔日那個溫情脈脈的“氓”開始對人老珠黃的“我”冷淡、疏遠,也正當“我”被“靡室勞矣”“靡有朝矣”的艱辛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昨日那個信誓旦旦的“氓”開始變得“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面對眼前這個朝三暮四、冷若冰霜的男人,“我”肯定也在捫心自問,這還是那個值得自己信賴並託付一生的愛人嗎?難道自己付出這麼多、犧牲那麼大,竟然就換來冷漠和背叛嗎?伴著這些疑問,“我”並不甘心於“靜言思之,躬自悼矣”的自憐自惜,“我”決心要向“氓”討個說法。雖然文中沒有描述這樣一個“攤牌”的情景,但我們相信這樣一個場景肯定是真實發生過的。可悲的是,“我”的不滿和憤懣,不但沒能贏得“氓”的回心轉意,甚至未能爭取到他些許的安慰或敷衍,“氓”所回應“我”的,竟然是“至於暴矣”的變本加厲!“至於暴矣”短短四個字,遠不足以刻畫出“氓”的窮兇極惡、殘暴無情,但卻可以很好地引導我們去想象受暴後的“我”的悲苦無助、傷痛欲絕。 至此,曾經天真的“我”終於在殘酷的事實面前認清了“氓”冷酷兇殘的本性。可以說,此時的“氓”,已不屑於再戴上溫柔的假面來哪怕是敷衍一下我。一個血淋淋的現實和一個黑得看不到頭的未來,清晰而又令人絕望的展示在“我”面前。

  可“我”無法反抗“氓”的絕情,就像“我”無法抵禦命運的無情一樣。因為在那樣一個“夫為妻綱”的時代,丈夫就是“天”,就是不可違逆、不能質疑的代名詞。因為男女權力的極端不平等和家庭地位雲泥之別的形成,早已由來已久,根本不是任何個人透過努力可以改變得了的。在一個靠勞動力強弱決定生存資源大小的時代,決定了男人“撐起一片天”而女子只能“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經濟格局;在一個男人可“出將入相”縱橫天下以逞其威,而女子只能困守閣中做“淑女”的時代,註定了男人風光無限而女人只能做幕後英雄的政治格局;在一個男人可以讀書識字走仕途經濟之路,而女子總被強調“無才便是德”的時代,註定了男子有想法有主見而女子只好“頭髮長見識短”的文化格局;在一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以繁盛家族香火,而女人只能大度包容以顯其賢德的時代,決定了男子為所欲為而女子只好忍氣吞聲的倫理格局。

  可以確信的是,在當時男尊女卑的社會倫理秩序下,在那個男人說了算的家庭格局中,“我”針對“氓”的背叛和兇暴,沒有任何有效地反制手段,而且就算是在公眾輿論方面,“我”也沒能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支援。這裡面除了“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的束縛,“我”被休棄返家後遭遇的“兄弟不知,咥其笑矣”的冷嘲熱諷也可看作是社會救濟之路不通的明證。可見,在當時以男權為主導的社會倫理秩序下,女性不僅在家庭內部可能遭受男性不受限制的權力的種種侵犯,還有因家庭不幸淪落為社會笑柄的現實危機。因此,我們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令人喪氣的可悲情景:當女性在被追求時,因為資訊的不對等(足不出戶的女子不能和見多識廣的男子在資訊的準確性、針對性、完整性上相提並論),很可能被男子的表面功夫所迷惑,而做出不甚準確的判斷;而當進入婚姻生活時,女性因為種種資源和能力的劣勢,又只能淪為男性的附庸,特別是當遭受男性的不公對待時,處於弱勢地位的女子既沒有正當的渠道可以申訴,又沒有可資利用的合法權利能與男性的強勢特權相抗衡,這時,如果不能選擇保持逆來順受、息事寧人的沉默,可能就會因反抗觸怒男方而遭遇無情的休棄;就算是到了被拋棄的地步,女性的處境依然是尷尬的,因為社會輿論通常會不問是非曲直的偏向男性說話(輿論指向有時也只問尊卑貴賤,而常常罔顧公平正義),甚至是女性的親友也會習慣性地從女子身上挑毛病,因為在傳統時代女子被休不但對本人甚至之於家族都是一件可恥的事(尤其是對於私定終生的女子,這種輿論的非難可能更加沉重)。

  據此,我們可以看到,《氓》中的“我”的遭遇絕不是個人的悲劇,而是那個時代無數女性悲慘命運的真實寫照。在那樣一個把女性從屬化、邊緣化、物品化的時代,女性既無法逃離男性編織的虛假情感的羅網,又無法對抗“夫權至上”的不公正的權力格局,甚至無法躲避以袒護男權為理論基礎的道德評判。萬幸的是,我們的女主人公在面對打擊和不幸時沒有氣餒絕望,而是高昂著頭顱喊出了“反足不思,亦已焉哉”的覺醒宣言,這種決絕的勇氣令人欽佩,這種理性的氣度讓人歎服。也許,正是靠著這種勇氣和氣度,我們可敬的女性才能穿越數千年來沉重的倫理迷霧,而昂首迎來改天換地的新時代吧。

  附原文:

  氓(《詩經·國風·衛風·氓》)

  朝代:先秦

  作者:佚名

  原文: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於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覆關,泣涕漣漣。既見覆關,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於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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