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父愛,厚重悠長的散文

關於父愛,厚重悠長的散文

  我出生於七十年代中期,家裡就我一個女孩。有許多好事的人紛紛勸母親收養一個男孩,將來好傳宗接代,頂門立事,都被父母拒絕了。後來聽母親說,是父親執意不收養的,他的理論是,自已辛苦創下的家業,怎麼能讓別人繼承呢?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對的,憑父母的性格,真收養一個男孩的話,以後的生活怎能如此風平浪靜呢?

  父母都是屬於性格強悍的人,這樣的家庭註定戰爭不斷。從我記事時起,父母經常發生爭吵,有時是因為一方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有時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每次都是母親罵父親,然後雙方互罵,繼而就是父親劈頭蓋臉打母親,直至母親不再咒罵,不再掙扎。每次他們吵架,我都會恐懼地蜷縮著身子躲在床角,盡力往裡縮,好離他們遠些。但不幸的是,每次我都是他們之間戰爭的見證者,我無從逃避。

  有天半夜,我被打罵聲吵醒了,睡眼朦朧中我看到,父親騎在母親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狠狠煸著母親,母親開始還低聲罵著,後來不出聲了,我以為母親死了,放聲大哭,鄰居聽後趕來,父親才住手。那一晚,我徹底恨上了父親,小小的心裡裝滿了對父親的仇視。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生活得小心謹慎,戰戰兢兢。

  平時只要我做錯事,父親總會不顧場合地罵我,當著鄰居的面,當著朋友的面,甚至當著同學的面。不可想象的是,他甚至詛咒過我死。我的自尊被肆意地踐踏,我的情感被恣肆地摧殘。每次我都被他罵得體無完膚,心碎成片,痛不欲生。如花的年齡,我卻不只一次想到過死。

  父親在外地工作,一個月僅回家呆四五天。就是這幾天,也讓我感覺如坐針氈。他在家時,家裡的空氣似乎都是凝滯的。每次他回家,我都希望他的假期快快結束,希望他能遠離我的視線。

  長久以來,我一直恨著父親,我自問對他沒有絲毫的感情。他不會善解人意,不會寬以待人,不會與人相處,只知道指責與咒罵。我不止恨他,而且鄙視他。

  有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我嗤之以鼻。我只知道,他是我內心揮之不去的“劫”。還好,母親的愛一直陪伴著我,這讓我傷痕累累的心感受到些許的溫暖。

  高考填報志願時,我報了離家很遠的長沙,我希望離他越遠越好。但事與願違,我只考上了本省的一所學校。

  我畢業的時候,分配不景氣,工作大多是找關係。每次父親去給別人送禮,都會罵我一頓。是啊,是我令他委曲求全,是我令他低三下四,我的出生或許完全是個錯誤。

  要結婚了,母親希望我能招婿在家,我死活要出嫁。只有我知道,我內心裡有多恨父親。對這個家,我沒有絲毫留戀,有的只是對母親的不捨和擔心。

  結婚那一天,臨出門的時候,無意間回頭,看到躲在角落裡的父親。父親老淚縱橫,滿臉悽惶與不捨。那一刻,我竟感覺到絲絲快感。

  婚後,怕母親孤獨,我經常回孃家,但大多都是趁父親不在時去。我怕見父親,更怕他咬牙切齒的咒罵。重要的是,他咒罵的形象已經在我腦海裡根深蒂固,我努力想忘卻,卻不能夠。

  有次,記不清因什麼事,他又罵開了我,我氣血上湧,多年來積壓的怒火終於爆發,我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狠狠回罵了他幾句,然後揚長而去。走在路上,眼淚象斷線的珍珠,流個不停。那一刻,我真希望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知道我有這樣的想法太離譜太偏激太不孝,但那是我當時最真實的想法。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愛過我,是否在意過我,外人看我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內心的傷痛只有自已知曉。一直以為自已是可憐的,從沒有得到父親寬厚深沉的愛,有的只是呵斥和指責。

  有次和母親聊天,談及父親,壓抑多年的不滿終於噴薄而出,我嚎啕大哭。母親很驚訝,不知我對父親的恨意竟是如此之深。母親說,一個父親怎會不愛自已的孩子?是啊,一個父親怎麼會不愛自已的孩子呢?而且是唯一的孩子。我也儘量在想,可能他愛的方式與眾不同吧,留給我的總是傷痛與惡夢。總感覺,父親是個自私的人,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同時也是個勤勉顧家的人。

  其實父親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鑽一行愛一行,會做裁縫,會做飯,喜歡做家務,愛清潔,年青時還愛打獵,所以小時候我經常能吃到各種野味。那時興喝紅茶菌,他幾次試驗,終於成功,每天一杯紅茶菌,是我的最愛。

  就如母親說的`,可能他是愛我的,可是方式不對,除了讓我有一顆恨他的心以外,對他再沒有半點感恩的心。

  我無數次想改變我的想法,從內心對父親親近起來,但往事如昨,傷痛依舊,每每想來,仍是痛徹心腑。我該何去何從呢,怎樣才能走出心靈的困惑呢?我不知道。

  愛人今年調到其它城市工作,日子一下變得灰暗起來,幸好還有女兒陪伴著,生活總不至於那般寂寞。愛人走後,母親經常給我打電話,叫我去吃飯,然而因為不想面對父親,我總是推推託託。

  父親退休後在家也沒閒著,反倒比上班時還要忙碌,也是,他是個閒不住的人,做飯、種菜、養花、弄草------,他做的事情很多,做飯是他最愛。相比之下,母親倒顯得輕閒多了。經過歲月的磨難,他們相互之間也知道彼此珍惜了。父親發脾氣的時候,母親也不再發牢騷了;母親偶爾發脾氣,父親則一笑置之。對父親的恨意在他們彼此相濡以沫中慢慢淡卻。父親老了,在我面前再也不會疾言厲色了,反倒學會了看我的臉色了。

  父親越來越象個小孩了。每次得知我要去吃飯,他都要精心準備。看我和女兒吃得香甜,他眉梢眼角都透著喜悅。有次,女兒不經意說了一句:姥爺做的飯真好吃,我以後要每天來吃姥爺做的飯。父親明顯地愣了一下,眼淚慢慢沁了出來。母親打趣說:孩子說一句,至於這樣嗎?要你一直做飯你倒還樂意了?父親笑著對女兒說:以後想吃什麼就告訴姥爺,姥爺給你做。

  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微微佝僂的身子,我極力抑制著想要流出的眼淚。那一刻,我對父親再也沒有絲毫的恨意,有的只是女兒對父親的愛和理解。

  捫心自問,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的倔強我的冷漠我的偏激我的不屑一顧也曾深深傷過父親的心。一直以來,我記住的都是他帶給我的傷害,忽略了我帶給他的更深的傷害,更忽略了他的付出他的愛。

  父親其實是愛我的,他是以自已的方式在愛著,只不過當我的恨意矇蔽了雙眼時,他的愛我也就視而不見了。

  子欲養而親不在。父母大了,屬於他們的時間正在變少,孝敬他們的最好方式就是真心愛著他們,我很慶幸,我醒悟得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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