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血濃於水的親情繼父散文

並非血濃於水的親情繼父散文

  “父親”,有別於“親父”。

  當親父操起掛在牆上的“龍泉劍”,刺入母親的大一腿時,也刺破了他們維繫了十五年的婚姻。全家人都是希冀完整的,除了親父,因了他一個久久未了的心願——老牛與嫩草之戀。

  我和母親離開了曾今住過十五年的家,雖然那裡哭聲比笑聲多,不過我們在捲鋪蓋走人的那一霎,我和母親還是流下戀戀不捨的眼淚的。之後過起了顛沛流離的生活。母親一直就是家庭主婦,身無一技之長,因此為了讓我有張床睡覺,讓我有口飯果腹,於是不得不輪流寄於我五個舅舅籬下,在那人情單薄的年代裡,受過的冷遇,是不言而喻的。

  他的出現,改變了我們的境遇,確實當初我是把他當作救星來看待的,母親叫我喊他伯伯,我就喊,而且喊得出離親切,在那種環境下,人不得不學的圓滑,世故,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他比母親大十二歲,也是屬兔的。那時在我看來,他和親父的屬性大致相同,也許也是圖個“嫩草”之新鮮吧。十六歲的我,雖然生理方面趨於成熟,不過思想還是較為稚一嫩的激進的,每每看到母親在他的懷裡,我總有一種要上前掰一開他倆的衝動,而懦弱最終戰勝了衝動,徒剩下對母親哀憐了。在與母親獨處的時候,我經常會對她說一句話:“媽媽,你再忍忍,等我長大了,就救你脫離苦海。”母親每次聽罷,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和我親父一樣,在家中排行老大,有別於親父的是,他總愛把大大小小的'擔子一肩挑,大到兩老領個退休金,交個社保金,小到兩老家裡換個燈泡,買個青菜;今朝二弟家媳婦吵鬧,明朝三弟毆打媳婦等等諸如此類的瑣事,彷彿都是他的事兒一樣。

  令我感到疑惑不解和出人意料的是,母親閒在家裡,不賺一分錢回家,他卻沒啃一聲,只是兀自早六點上班,晚六點下班,而且每個月的工資都如數交給我媽媽保管,雖然不多,就十來張,但是從他那點鈔票的手中,我能看的出,那從手背流下來的,是汗水,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的汗水。

  如是換了親父的話,不說把工資交上,不說拿著那錢去鬼混,如不數落母親幾句,便是大幸了。

  在那個時候,單親家庭的孩子往往與“問題少年”是劃上等號的,當然我也不例外,而且是實至名歸的,問題較大的少年,一抽一煙,喝酒,打架,今兒個把班上小同學的飯錢訛了,明兒個把前座女生的辮子給剪了,總之,用無惡不作來形容是不為過的。

  脫韁的野馬,只有一個後果:奔進懸崖,摔個粉碎。要不是因為他,我也差點就摔下去了。那次,一個“朋友”的“女朋友”被他人侵犯,於是他便糾集了許多“道上的人”,也包括我,浩浩蕩蕩的就殺將過去了。稀里嘩啦間,兩幫人損失慘重,我的胳膊也脫臼了,慌亂之際,那幫朋友們早都散盡了。空留我一人,東躲西藏,後面要防著被對方追殺,

  前面要慎著警察堵截,可謂是進退維艱。

  我躲在一棟公房一樓陰暗的樓道里,兩天沒出來。兩天裡,我細數著自己犯下的諸多過錯,頭腦空一陣,滿一陣的,我知道這回是完了的,沒人能救得了我的,那些孩子們可以躲到親生父母的庇護之下,可是我呢?總不該指望那慈善者“能力有限”的施捨吧?

  正當這時,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呼喚我的小名,但我又不能確定是在喚我,因為他喊一聲小名,後面又拖一聲“兒子”,可是那聲音確實是熟悉的,那小名確實是我的,那“兒子”是誰呢?

  我走出樓道,看見不遠處更加熟悉的黝一黑的側臉,以及那肥碩的身材,是他!我呆在了那裡,在他不經意的轉身時,看到了我,朦朧的夜色中,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睛裡閃著瑩瑩的光,他快步朝我走來,只說了一句話:“兒子,先回家再說吧。”

  自然,我當時未成年,法律是網開一面的,也鑑於他簽下了那份《監護人擔保書》,在那份書上,清楚地寫明,他是我法律上的繼父。人真的有意思,習慣把心口不一當做自己維護個性的武器,我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而他相較於我親父,確實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甚至可以說兩者有著天壤之別,可是,那聲“爸爸”,卻是始終說不出口,儘管母親的再三撮合。

  有時候親情濃的像陳年烈酒,有時候淡的又像流水一般。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不甚記起了。在一次三口之家晚餐時,突然停電,於是他到鄰居家借來了兩支紅燭,起初是為了照明,但如果三人都有顆溫潤,樂觀,爛漫的心,那麼這兩支蠟燭的功效便截然不同了。他說,停電真好,能讓一家人好好地享受一次燭光晚餐,雖然自家的破落屋子比不得外頭的高檔餐館。

  火光的隨風明滅,就如我的心一樣,忽明忽暗,一些思緒從那明處,擠了出來,繼而那暗處都被明光所遮翳了,湧上心頭的,是甜蜜,是溫馨,是快樂。火光照著他那招牌式的憨笑,一笑就露出了缺了兩顆門牙的被香菸燻得黑黃的牙齒,一旁的母親笑開了花,媽媽,有些年頭沒見您燦爛的笑容了!他是不是一位神醫呢?讓兩個瀕臨心死的人,又獲得一顆對生活,對人生重獲自信的心!“爸爸,你吃菜。”

  現代人稱呼父親,通常用口語的“爸爸”,而父親,是用心來稱呼的。我見到親父,也叫一聲“爸爸”,不過,在心裡,“父親”兩字,早已經碎成灰了,取而代之的是“親父”,那是一種無法轉世超生的無奈。親父,有別於父親,一點也不假。

  父親不喝酒,不賭錢,不嫖一妓,就愛一抽一煙。他是一家菜場的“二把手”,因此不免有些“油水”,不過這些無非是幾斤青菜啊,塊把五花肉啊,頂多兩包二十元左右的香菸。我告訴他,別晚節不保了,他卻說,人家硬是要塞給他的,不要還生氣呢。我每個星期六回家的時候,他都會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包好煙塞在我手上,其實我自己一向是一抽一外菸的,一抽一不慣國煙,但是看著他那副“送禮人被收禮人拒之門外”的尷尬的表情,我也只得“笑納”,他看見我收下了,適才放鬆地一笑,然後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自己的一塊六一包的“大前門”一抽一了起來。吃過晚飯以後,他一定會吩咐母親從冰箱裡把早已端正好的肉類和蔬菜,裝進袋子裡,當我每回走出門的時候,手裡總是提著滿滿兩大袋的東西,而那句“常回家看看。”,在我走出門不遠後,父親是必須得關照的。

  現在這年頭,誰還會缺衣少食呢?也許那袋子裡裝的,正是親情吧。

  我和父親的相識,一晃也有十三個年頭了,那之前的十五年,不堪回首,童年的缺口,是無法彌補的了。父親為了我,也拋棄了兩個女兒,親父也許是為了那個她,也願意舍妻棄子吧,世間的悲歡離合是很難用倫理綱常去恆定的,做下一件錯事,也許是一件對的事的開始。而有些陰差陽錯也是美麗的,比如,海一般深的父子親情,也許,兩個人的血,並不能夠濃於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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