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人與鍾散文

一個老人與鍾散文

  它,高高在上,不停地走,一邊不停地說。

  他,是最忠貞的臣民。於是這不停的說便有了默默的聽。

  這是註定的默契,恰似兩位深交的摯友,或一對相濡以沫了一輩子的老夫婦。一成不變的滴答聲,在日出日落裡起了,滅了。就像他的一呼,一吸。只是,它沒有起點和終點,他有,很深刻地有。它是一條長河,川流不息,他只是它懷裡的一條魚,明確地登臺,明確地謝幕。鐘聲一步一步,它們是一曲曲童謠,喚它看到兒時的夥伴,聞到野菜的味道;是一首首被朗誦的情詩,讓他摸到了戀人年青的手背;最後,是一道被髮問的題,使他沉思。這偏是一個有去向卻沒有歸途的思考,他最終給出沉默的答案,一如當年武氏的無字碑,令人咋舌,卻又似乎欲言又止。

  成就一個謎的是不言不語。

  這是一個沒人感興趣的,備受冷落的謎,是四月天裡掙脫了線的.風箏,沒人追,它看著地上生來繁忙的人們,忙著忙,忙著懶。那,最終它是高飛了,還是在遠方墜地了,沒有追問。人們不習慣在忙裡塞一個不痛不癢的疑問。他為什麼最後娶的是李家姑娘?他還有沒有親人?他的遺產是多少?都沒關係。

  光陰裡,蔥鬱來了,去了,遠了。年的盡頭,換來一場蒼白的大雪,越下越模糊,越模糊越容易忘記。

  年邁的老人,病樹一樣,枯瘦的樹椏向天空乞討著。然而,他已經無力抬起並展開支節凸凹的手,只好沉甸甸地向下垂,它們也在思考,一如飽滿的麥穗,一低頭就會招來收割。

  它還是不知疲倦,不緊不慢。對於初生的生命,它是老樹皮一樣滄桑,藏著風起雲湧和花開花落,遲緩地低頭親吻。在遲暮的呻吟前,它又是何等年輕,帶著草長鶯飛和萬紫千紅,轉身跑開,身後一片殘垣斷壁。它是那麼懂得喬裝,再怎麼多變都終究是個永久的看客,袖手旁觀人間事,面無表情地再一步,一步,把揚起的塵土慢慢跺下去。

  安靜的時候,它總在說:來吧,來吧,跟我來。

  你能讓我知道我想知道的嗎?

  來吧,來吧,跟我來。

  就這樣,把人騙老了。

  就這樣,又有了另外一個無法終結的好奇。

  他,湮沒於鐘聲裡。像劃燃的一根火柴,亮了,滅了。所有的,一切的,都不是這樣嗎?有燦爛,就有破敗。

  它,依然高高在上,宛如勝仗的將軍,一位,居高臨下的說謊者。

  來吧,來吧,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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