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詩在結構上的好處

木蘭詩在結構上的好處

  木蘭詩緊緊扣住木蘭從軍這一主題,突出了木蘭這個英雄形象。小編收集了木蘭詩在結構上的好處,歡迎閱讀。

  《木蘭詩》是南北朝時期北朝優秀的民歌,千百年來一直被人民廣泛傳誦。對《木蘭詩》的研究,有許多問題現在已取得比較一致的意見,但也還有些問題仍存在分歧。齊天舉先生的《<木蘭詩>結構質疑》[1] 認為:與開頭和結尾相比較,此詩“中間正面表現內容的主體部分”缺乏具體而詳細的描述,這種現象對於敘事作品來說,無疑是“異乎常態”的,這種寫法“違背了故事發展的邏輯”,使“全篇顯得極不平衡”。齊先生從而認為《木蘭詩》可能經過了後世文人的刪削,“成了腰折的殘篇”。我以為這是可以商榷的意見。

  若用敘事文學的“基本規範”來衡量,《木蘭詩》的藝術結構確實是“異乎常態”的,但如果對此詩做全面而細緻的分析,我覺得這種“異乎常態”的結構,不僅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也是很巧妙的。我談幾點意見,向齊先生請教並請有興趣的同志們批評指正。

  《木蘭詩》給我們講了一個女子代父從軍的故事,說明了木蘭由一個閨中少女成為巾幗英雄的成長過程,並熱情謳歌了木蘭這一巾幗英雄的形象。

  詩的開篇向我們交待了木蘭停機嘆息的原因:“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邊關軍情緊急,而父親年紀老邁,木蘭又無可以代父馳騁沙場的“長兄”。這使木蘭有了“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的念頭。但父親會同意她從軍遠征麼?即是投身於戎馬生活,她一個女子又將遇到怎樣的處境呢?木蘭縱有這樣的憂慮,還是說服了父親,由她代父從軍。

  經過了“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等一系列的緊張的準備工作,木蘭踏上了征途。“旦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每日裡父母的親切的呼喚,木蘭只能在回憶中聽到,站在暮色的黃河邊上,聽著黃河澎湃的水聲,木蘭不再是少女,她是雄赳赳的戰士了。然而她確實是一個少女,她想念家鄉,也想念父母。天明瞭,辭別黃河而去,邊關近了,天黑的時候,已“至黑山頭”,這時已經能夠聽到山外胡馬的嘶鳴了,在這緊張的戰爭環境中,木蘭再不是少女,她是戰士,她將成為英雄!這裡詩作者詳細地描寫了木蘭代父遠征,告別爹孃,踏上征途的過程,細緻入微地刻劃了木蘭的心理情態。接下去將寫木蘭十數年的戎馬生活,但是,應該怎樣寫呢?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如何描寫木蘭的軍旅生活,並非可以輕易解決的問題。齊天舉先生以為未被刪削的原詩中應該寫木蘭如何“勇敢善戰”從橫沙場與敵廝殺的戰爭場面,應該表現木蘭十幾年的戰爭生活。這不過是一種想象罷了。詩作者斷不會寫那樣的場面的。其理由是:一,木蘭並非只經歷了一場戰爭而成為巾幗英雄,“將軍百戰死”,說明了戰爭的頻繁和殘酷。詩作者假如要把《木蘭詩》寫成齊先生所想象的那樣的“史詩”的話,那麼,《木蘭詩》無異於中國的《伊里亞特》。但我們讓詩作者如何描寫木蘭所經歷的數以百計的戰爭場面?二,木蘭從軍十數年,時間可謂漫長,詩作者又將如何去寫這十幾年木蘭的軍旅生活?三,木蘭不是張飛,不是呂布,不是趙子龍,她是一個女子,她是一個巾幗英雄,她無法改變女性的本色,她有她巾幗英雄的性格,假如詩作者詳細而具體地描繪木蘭的軍旅生活,木蘭性格上的特色便無法很好地處理。眾所周知,胡人善於騎射,作戰極為勇敢,木蘭征戰十數年而能得勝而歸,說明了她的大智大勇,但是,“具體地”描寫她的大智大勇,“實寫”木蘭“衝鋒陷陣”、“出馬殺敵”,我想恐怕要破壞了木蘭中國巾幗英雄的“藝術美”的。四,假如詩作者真的寫了木蘭的`軍旅生活,憑他是多麼高明的作手,也不能用幾句、十幾句甚或幾十句表現無遺,如果《木蘭詩》經過了後世文人們的“刪削”,該刪去多少文字?這可能嗎?

  透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說《木蘭詩》即便有被改動的可能,也絕無被大批刪削的可能,因為它實在是“無話可刪”的。從現有的資料來考察,我們還不能有《木蘭詩》被“刪削”的證據,這首詩數百千年就是這樣傳誦著的。所以,齊先生的此詩被刪之說,是無法讓人信服的。

  那麼,我們如何解釋《木蘭詩》藝術結構存在的這種“異乎常態”的現象呢?

  從藝術構思的角度說,《木蘭詩》的素材並不是能夠創作出象齊先生所想像的那樣的“史詩”的素材。因為僅僅表現一個人物經歷的詩是無法成其為史詩的。《木蘭詩》所提供的社會環境,是很好的史詩素材。但《木蘭詩》不可能成為史詩,它僅僅是寫木蘭“這個人”的敘事詩。文學的創作,不應僅僅是“寫了”,而應當是“寫得好”。所以,即是有現實生活的依據,“具體地描寫”木蘭的軍旅生活而使其成為“史詩”,是不會討好的。既寫不好,不如干脆不去寫,而僅用“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來概括。這樣寫,絕不像齊天舉先生所說的“呆板,空泛,毫無特點”,而是靈活,充實,特色鮮明。姑試論之。

  詩作者這樣寫來,誠如齊先生所說,確實讓讀者看不到什麼“具體的事件”,抓不到什麼具體的東西,顯得“空泛”了。殊不知,作者系採用了“避實就虛”、“以少總多”的藝術手法,給“空泛”的描寫以廣闊的空間,給讀者無窮回味的餘地,讓讀者去體會,去想像,從而使“空泛”變得“充實”,這樣寫,既概括,又靈活,還不致於損壞木蘭的形象美,並且意境深遠。杜牧《題木蘭廟》詩:“彎弓征戰作男兒,夢裡曾經與畫眉;幾度思歸還把酒,拂雲堆上祝明妃。”如齊先生所說,很符合木蘭這一人物的身份和心理特點,但這不過是杜牧的想像之辭,杜牧用自己的想像去充實《木蘭詩》中木蘭軍旅生活的“空間”。這種合情合理的想像,正是《木蘭詩》這種所追求的境界。它很像中國傳統繪畫藝術中的“空白”,中國畫是很講究“空白”的,它是中國畫形式美中最重要的表現手法。“空白”主要是為了找到一個大的空間給繪畫主體有自有活動的餘地,它既是有形的,也是無形的,然而它絕不是為了表現“虛無”,表現“空白”。它是一種“藏境”的手法,使景愈藏境愈大而意愈深。[2] 從空白處表現出活生生的境界,比之於那些明暗的墨色,更加“充實”。高明的畫家僅以雲中露出的一鱗一爪,便能顯示出“首尾宛然若在”的全龍來,[3] 則正是一鱗一爪以外的“空白”發揮了作用,人們用想像充實了它,看到了一個生氣俱在的真龍。

  《木蘭詩》的“避實就虛”“以虛出實”的寫法,是非常巧妙的,它以“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這兩句很典型的“疆場環境”的概括描寫,寫出了木蘭緊張的軍旅生活,給讀者以一個可供馳騁想像的巨大空間,使“實”與“虛”達到了和諧結合與統一。由上所述,我們看出《木蘭詩》的“異乎常態”的藝術結構,並不違背“故事發展的邏輯”,通觀全詩,這種結構也並不顯得不平衡。我們若以描寫木蘭軍旅生活的六句為“軸線”,會發現“軸線”兩邊的結構安排是很對稱的,恰似一座對稱而和諧的建築物。

  從結構安排上說,《木蘭詩》不符合敘事文學作品的“基本規範”,但這並不影響它是一首優秀的敘事詩。任何“規範”都帶有普遍性,而任何一個具體的事務,都有它的特殊性,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不能一概而論之。齊先生將《木蘭詩》與《孔雀東南飛》和《陌上桑》相比較,認為它違背了敘事作品的規範,其實,《陌上桑》也是同樣違背這一規範的。《陌上桑》寫使君要霸佔秦羅敷,而羅敷大義凜然斥責使君,她胡編了一個不一般的丈夫,說到如何有權有勢,如何有派頭時,詩便戛然而止了。若以敘事作品的“基本的規範”來衡量,《陌上桑》是一首無結尾的詩。然而《陌上桑》的無結尾正是其特點,它同樣給讀者以回味想像的餘地。《木蘭詩》和《陌上桑》在結構安排上可以說各有妙處,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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