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天姥吟留別》:遊仙中的人格創造

《夢遊天姥吟留別》:遊仙中的人格創造

  《夢遊天姥吟留別》形式上雜言相間,兼用騷體,不受律束,體制解放。全詩信手寫來,筆隨興至,詩才橫溢,堪稱絕世名作。下面小編給大家帶來《夢遊天姥吟留別》:遊仙中的人格創造。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夢遊天姥吟留別》:遊仙中的人格創造

  解讀焦點:關於夢的最現成的理論就是弗洛伊德的理論——夢是潛意識的扭曲 (distortion),但是,詩的分析不能是弗洛伊德理論的圖解,而應是對文字的特殊性的揭示。理論的深刻在於高度抽象的普遍性,概括的普遍性以犧牲特殊性為必要代價。夢的理論並不提供詩的特殊性,更不提供李白這首詩的特殊性。一切理論都有待透過具體分析把特殊性“還原”出來。李白這首詩的特殊性就是,表面上離奇恍惚,眼花繚亂,驚懼交替,神魂顛倒,實際上是以山水的優美、壯美和仙界的神秘美,疊印為隆重盛大的歡迎儀式。這就是被皇帝“賜金放還”的李白潛意識裡的最高理想。但是,在意識層面,他又不能不承認挫傷,故乃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之憤激自勵。

  在李白的經典之作中,這一首無疑屬於經典之經典。歷代詩評家們甚為推崇,但是,得到最高評價的是末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顯然,這是激情的高潮和思想的光華。對於全詩豐富的意象群落和到達情緒高潮曲折的過程,詩評家也有生動的感受,如“縱橫變化,離奇光怪,吐句皆仙,著紙欲飛” (《網師園唐詩箋》),“恍恍惚惚,奇奇幻幻”(《增定評註唐詩正聲》)。當然,在讚歎中也隱含著某種保留。如“無首無尾,窈冥昏默”(胡應麟),“甚晦”“又甚晦”(《唐詩品彙》)。①這隱約流露出藝術感悟上的困惑。惜並未正面展開,但對深刻理解這首詩,卻是良好的切入點。

  這是一首寫夢的詩。夢是虛幻的、無序的,因而在我國古典散文中,很少全篇寫夢的,而在古典詩歌中,全篇寫夢的卻並不罕見。這是因為詩在超越現實的想象這一點上與夢相通。想象和夢一樣,可以超越時間、空間,便於抒發親情、友情、戀情。夢中警句良多:“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李煜《浪淘沙》),“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陳陶《隴西行》),“魂來楓葉青,魂返關塞黑”(杜甫《夢李白》)。想象和夢一樣有一種釋放情緒的功能,潛意識受壓抑的意向在夢中以變異(distortion)的形態表現出來,成為感情的載體。但是,《夢遊天姥吟留別》並不是寫懷念親友的,詩題一作《別東魯諸公》,是向友人告別的。一般的告別都強調留戀之情,這裡卻根本不涉及留戀,而是描述自己將要去的那個方向的美好,夢想自己遊山玩水。據考訂,此詩作於被唐玄宗“賜金放還”離開長安之後。遠去中央王朝是政治上的大失敗,從現實生活來說,他無可奈何,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在齊魯梁宋之間和高適、杜甫等詩友徜徉山水,“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在奇山異水中尋求心靈的安慰,忘卻政治上的挫傷。但是,在夢中,他的潛在心態有什麼不同呢?值得仔細辨析一番。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題目明明說夢遊名山(天姥),怡情山水,開篇卻提出了“瀛洲”,這可是座仙山。這便不僅是人間的山水趣味,而是遊仙的境界。只是仙山虛無縹緲(“煙濤微茫信難求”)不可捉摸,才為人間的山水之美吸引。問題是,這個天姥山究竟美在什麼地方,值得向東魯諸公強調一番呢?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美在天姥山無比的高大雄偉,中華五嶽都在它之下。這是雙重誇張,天姥山比之中華五嶽實在是比較小的,而天台山與天姥山相對,雙峰峭峙,不相上下,本來也可構成對稱美,但李白顯然是著意誇張天姥之獨雄,山之獨雄正是為了表現李白心之獨雄,情之孤高自豪。這種美可以歸結為一種“壯美”。

  “我欲因之夢吳越”,壯美的境界觸發了天姥吳越之夢。然而夢中的吳越,卻並不是天姥之崇山峻嶺,不是壯美,而是“一夜飛度鏡湖月”。湖和月亮構成了畫面。鏡湖,從語義的聯想來看,是如鏡的湖。水的透明加上月光的透明。但李白還不滿足,他接著說:“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月光能把人的影子照在湖中,光影明暗反差,月光和湖光的透明就不言而喻了。在明淨的水光月色中,連黑影子也顯得透明,這樣空靈的境界,和崇山峻嶺的壯美相比,是另外一種風格,可以說是優美。從這裡,可以體悟到李白山水詩意的豐富:壯美與優美相交融。然而這還不是李白詩意的全部,接著下去又是另外一種美:“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壯美和優美的交融,固然精彩,但還限於自然景觀;夢中的李白,不僅神與景遊,而且神與人遊。在夢中,和這個政治上的失敗者神交的是前朝權威山水詩人。選擇謝靈運的宿處,謝靈運式的木屐②,目的是進入謝靈運的感覺,遺忘政治失意的壓力,享受精神的解脫。“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效果強烈到遺忘了時間的推移,忽略了從曙色到暝色降臨。“迷花倚石”突出的是山水恍惚迷離的美,也是夢的變幻萬千的飄忽感。這樣,在天姥之夢的壯美和優美中,又添上了一層迷離漫漶的矇矓之美。自然景觀和歷史人文景觀交織的夢境並不完全是夢境,實際上超越了夢境(自然和人文的山水)。《唐詩別裁》的作者沈德潛,畢竟是有藝術感覺的,是他第一個道破了這樣的境界,既是“夢境”又是“仙境”。③這就是說,這並不是單純的山水詩,而是一首遊仙詩。

  天姥和“仙境”的聯想,這是從一開頭就埋伏下的意脈。

  把“瀛洲”的仙境抬出來和人間的天姥相對,實際上,天姥並不完全是人世。天姥山就是因為傳說登山者聽聞仙人天姥的歌唱而得名。山水詩傑作,唐詩中比比皆是,而李白顯然要對山水入文的傳統主題進行突圍。在這方面,李白最大的優勢就是道家和道教的文化底蘊。他秉承道家觀念,甚至正面嘲笑過儒家聖人(“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以道家意識,從山水現實向神仙境界過渡,對他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在這裡,他從容遨遊於從魏晉以來就頗為盛行的遊仙境界: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不過李白之所以為李白,就在於哪怕是寫俗了的題目,也有他的突破。一般的遊仙,不外超脫世俗,超越時間和空間,達到生命絕對自由境界,曹植的《遊仙詩》可為代表:   意欲奮六翮,排霧陵紫虛。

  虛蛻同松喬,翻跡登鼎湖。

  翱翔九天上,騁轡遠行遊。

  曹植的遊仙,其實就是成仙,像仙人赤松子、王子喬一樣長生不老,不受生命的限制,不受空間的限制,自由翱翔九天,俯視四海。但是,這樣絕對不受主體和客觀世界任何限制的仙境,不管有多少優長,都回避不了一個不足,那就是太過架空,絕對歡快,缺乏現實感。李白的創造在於,一方面把遊仙與現實的山水、與歷史人物緊密結合,另一方面又把極端歡快的美化和相對的“醜化”交織起來。這裡所說的“醜化”,指的就是某種程度的外部景觀的可怕,“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似乎是突發的地震。與此相應的是內心的驚懼“慄深林兮驚層巔”。《唐詩選脈會通評林》曰:“夢中危景,夢中奇景。”④恰恰是美在兇險,美在驚懼。李白以他藝術家的魄力把兇而險、怪而怕、驚而懼轉化為另一種美:驚險的美。貌似突兀,但是,又自然地從壯美、優美和神秘之美衍生出來。接下去,與怪怕、驚險之美相對照,又產生了富麗堂皇的神仙境界之美: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這個境界的特點是:第一,色彩反差極大,在黑暗的極點(不見底的“青冥”)上出現了華美的光明(“日月照耀金銀臺”)。第二,意象群落變幻豐富,金銀之臺、風之馬、霓之衣、百獸鼓瑟、鸞鳳御車、仙人列隊,應接不暇的豪華儀仗都集中在一點上——尊崇有加。意脈延伸到這裡,發生一個轉折,情緒上的恐怖、驚懼,變成了熱烈的歡欣。遊仙的仙境,從表面上看,迷離恍惚,沒頭沒尾,但是,意脈卻在深層貫通,從壯美和優美到人文景觀的恍惚迷離、驚恐之美,都是最後華貴之美的鋪墊,都是為了達到這個受到帝王一樣尊崇的精神高度。這個政治上的失敗者在夢境中釋放出了潛意識裡的凱歌。這個夢境太美好了,現實生活中的委屈在這裡一掃而光,完全可以在這種境界裡自由歌唱。但是,身處逆境的李白並沒有流連忘返,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意識清醒代替潛意識的凱歌,這畢竟只是“夢遊”而已。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從情緒的節奏來說,則是一個轉折,從恍惚的持續,到倏忽的清醒。情感在高潮上戛然而止。狂想的極致,伴隨著清醒的極致。

  在唐詩中,像這樣把奇幻的夢境過程作全面的展示,其豐富和複雜的程度,可能是絕無僅有的。故在詩評家常有“縱橫變化,離奇光怪”(《網師園唐詩箋》)的感受。但並不是一團混亂。事實是,在變幻不定的夢境中,意脈通貫井然。有評論說:“奇離惝恍,似無門徑可尋。細玩之首入夢不脫,後幅出夢不竭。極恣肆變幻之中,又極經營慘淡之苦。”⑤在反覆變幻的過程中有序貫通,難度是很大的。從內涵來說,外在美化和內心變化的交融,從壯美到優美,從迷離神秘至驚懼之美,到歡樂、恍惚的`持續,到倏忽的清醒:豐富複雜的變幻和多到五個層次的轉折過程,統一用七言句式來表現,需要對語言有超強的駕馭能力。五七言詩的句尾固定在 “三字結構”上。拘守於三字結尾的七言體,要寫出夢境的多層曲折,則不能不犧牲邏輯的連續性。李賀的《夢天》就有這樣的不足:

  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

  玉輪軋露溼團光,鸞珮相逢桂香陌。

  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

  遙望齊州九點菸,一泓海水杯中瀉。

  同樣是寫夢的過程,這可真是徹頭徹尾的迷離恍惚,無首無尾了。八個詩句都是平行的,沒有過程,沒有邏輯的承接和過渡。詩人的追求就是把連續過程省略,每聯意象各自獨立,邏輯關係浮動。雖然也有一定的意象密度,能提高抒情強度,但是,大大限制了敘事功能。前面四句,意象在性質、量度上相近、相似,勉強作解,還可能說是詩人漫遊天宇所見。而第三聯,“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邏輯就完全斷裂了。有論者強為之解,說是“層次分明,步步深入”。其實,李賀追求的恰恰就是層次不分明,只有平行,而無層次,在同一層面上,整體是一個意象群落的迷宮。某些解讀者設想它不再是連續的描繪而轉換為“寫詩人同仙女的談話”,這就有點類似猜謎了。李白和李賀不同,他的追求並不是把讀者引入迷宮,他遊刃有餘地展示了夢的過程和層次。過程的清晰,得力於句法的(節奏的)靈動,他並不拘守五七言固定的三字結尾,靈活地把五七言的三字結尾和雙言結尾結合起來。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路不定”“忽已暝”“殷巖泉”“驚層巔”,每句都是三字結尾、五七言的節奏,保證了統一的調性。如果把三字尾改成四字尾:“千巖萬轉雲路不定,迷花倚石日忽已暝。”以“雲路不定”“日忽已暝”為句尾,就是另外一種調性了。李白在詩中,靈活地在這兩種基本句法中轉換,比如:“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以“欲雨”“生煙”為句尾 (“兮”為語助虛詞,古代讀音相當於現代漢語的“呵”,表示節奏的延長,可以略而不計),這就不是五七言詩的節奏了,雙言結尾和三言結尾自由交替,近乎楚辭的節奏。把楚辭節奏和五七言詩的節奏結合起來,使得詩的敘事功能大大提高。增加了一種句法節奏,就在抒發的功能中融進了某種敘事的功能,比如:“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有了這樣的節奏,就不用像李賀那樣犧牲事件的過程,夢境從矇矓迷離變成恐怖的地震,過程就這樣展開了: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從“魂悸”“驚起”到“覺……枕蓆”“失……煙霞”,有了向雙言結尾的自由轉換,句子之間就不是平行關係,而有了時間順序,先後承繼的邏輯也比較清晰。特別是下面的句子: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句法的自由,帶來的不僅僅是敘述的自由,而且是議論的自由。從方法來說,“世間行樂亦如此”,是突然的類比,是帶著推理性質的。前面那麼豐富迷離的描繪被果斷地納入簡潔的總結,接著而來的歸納(“古來萬事東流水”)就成了前提,得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結論就順理成章了。這就不僅僅是句法的和節奏的自由轉換,而且是從敘述向直接抒發的過渡。這樣的抒發,以議論的率真為特點。這個類比推理和前面迷離的描繪在節奏(速度)上,是很不相同的。迷離恍惚的意象群落是曲折緩慢的,而這個結論卻突如其來,有很強的衝擊力。節奏的對比強化了心潮起伏的幅度。沒有這樣的句法、節奏和推理、抒發的自由轉換,“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樣激情的概括、向人格深度昇華的警句就不可能有如此衝擊力。但是,這似乎還不是全部理由,不能設想,如果把這樣兩句放在開頭,是否還會有同樣的震撼力。格言式的警句,以思想的警策動人,但思想本身是抽象的、缺乏感性的。這兩句之所以成為李白生命的象徵,就是因為前面的詩句提供了深厚的感性基礎。   這不僅僅是思想的勝利,而且是詩歌結構藝術的勝利,同時也是詩人在詩歌創作過程中人格創造的勝利。

  詩歌並不像西方當代文論所說的那樣,僅僅是語言的“書寫”。詩歌不僅是語言的創造,而且是詩歌形式的創造;不但是詩歌形式的創造,而且是人格的創造。在創造的過程中,突破原生的語言、原生的形式,更主要的是,突破原生狀態的人,讓人格和詩格同步上升。要知道,在日常生活中,在實用性散文中,李白並不完全像詩歌中那樣以藐視權貴為榮,事實恰恰相反。他在著名的《與韓荊州書》中這樣自述:“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對於諸多他干謁的權勢者,他不惜阿諛逢迎之詞。對這個韓荊州,李白是這樣奉承的:“君侯製作侔神明,德行動天地,筆參造化,學究天人。”⑥這類肉麻的詞語在其他實用性章表中(如《上安州裴長史書》《上安州李長史書》)比比皆是。可以說在散文和詩歌中,有兩個李白。散文中的李白是個大俗人,而詩歌中的李白,則不食人間煙火。這是一個人的兩面,或者說得準確一點,是一個人的兩個層次。由於章表散文是實用性的,是李白以之作為求得飛黃騰達的手段,具有形而下的性質,故李白世俗的表層袒露無遺。我們不能像一些學究那樣,把李白絕對地崇高化,完全無視李白庸俗的這一層,當然也不能像一些偏激的老師那樣,輕浮地貶斥李白,把他的人格說得很卑微甚至卑汙。兩個李白,都是真實的,只不過一個戴著世俗的、表層的角色面具,和當時的庸俗文士一樣,他不能不摧眉折腰,甚至奴顏婢膝。但李白之所以是李白,就在於他不滿足於這樣的庸俗,他的詩歌表現了一個潛在的、深層的李白,這個李白有藐視摧眉折腰、藐視奴顏婢膝的衝動。在詩中,他上天入地,追求超凡脫俗的自由人格。

  不可忽略的是文體功能的分化。李白在詩歌中,生動地表現了自己在卑汙潮流中忍受不了委屈,苦苦掙扎,追求形而上的解脫。詩的想象,為李白提供了超越現實的契機,李白清高的一面,天真的一面,風流瀟灑的一面,“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一醉累月輕王侯”的一面就這樣得到詩化的表現。當他干謁順利,得到權貴賞識,甚至得到中央王朝最高統治者接納時,他就馴服地承旨奉詔,寫出《清平調》,把皇帝寵妃奉承為天上仙女(“若非群玉山頭見,定向瑤臺月下逢”)。如果李白長此得到皇帝的寵愛,中國古典詩歌史上這顆最明亮的星星很可能就要隕落了。幸而,他的個性註定了他會在政治上碰壁。他反抗權勢的激情,他的清高,他的傲岸,他的放浪形骸、落拓不羈的自豪,和現存秩序的衝突終於尖銳起來,遊仙、山水賞玩,激發了他形而上的想象,《夢遊天姥吟留別》正是他的人格在詩的創造中得到淨化、得到純化的傑作。詩中的李白和現實中的李白雖不同,但並不絕對矛盾。李白的人格和詩格正是這樣在詩歌的創造中昇華的。

  注:

  ①以上均見陳伯海主編《唐詩匯評》(上),浙江教育出版社。

  ②據《南史·謝靈運傳》:“尋山陟嶺,必造幽峻,巖嶂數十重,莫不備盡。登躡常著木屐,上山則去其前齒,下山去其後齒。”

  ③④⑤陳伯海主編《唐詩匯評》(上),浙江教育出版社。

  ⑥《李太白全集》第三冊,卷二十六,十八,中華書局。

  (選自《月迷津渡——古典詩詞個案微觀分析》,上海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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