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駢文創作對其詩歌創作的影響

李商隱駢文創作對其詩歌創作的影響

  李商隱是中國詩歌史上最富藝術獨創性的大詩人之一,又是大駢文家。

  李商隱是晚唐傑出的詩人,同時又是大駢文家,以駢文為詩成了李商隱詩歌的重要特徵。李商隱早期曾致力於古文寫作,著有《李賀小傳》生動簡潔的文章,後因投入駢文大家令狐楚門下,遂通習四六之文,並以此著稱。李商隱一生寫了大量四六文,而且多半是官場應用文字。對詩人來講,這種寫作無論如何已經跟他寫詩產生了密切聯絡,乃至深刻影響了他的詩風。他所作駢文尚刻畫、重精巧、好用典、善駢對,同時也流露出不同於其他駢文的“深僻”特點,而這在其詩歌中,也同樣有所體現。

  一、善於刻畫描寫

  莫道才的《駢文通論》的第四章《駢文的結構形式與句型模式》中提到,“暫無”,也就說說,駢文的體制特點在於“鋪”和“敘”。四六文體物而瀏亮,形式上多鋪成,內容上刻畫飽滿而完備。李商隱深得體物的精髓。此外,《四六叢話》所儲存的李商隱駢文佚作《修華岳廟記》更是李商隱早期駢文創作體物狀景的代表。

  “夫華嶽者,在西之宗鎮。……其狀也,則削成萬仞,秀出雲漢。芝草植於其庭,醴泉流於其下。連帶岡阜,跨抱原野。谷雲所潤,則土為神區。”

  這一段文字對華岳廟的地點、形狀、環境、氣象等做了詳盡的描寫,語言精美又傳達出神秘幽絕之美,由此令讀者生髮一種心馳嚮往之情。勾勒了一個活靈活現的華岳廟,讀來令人頓覺爽籟,如臨其境。

  古人曾記載,“義山《雨》詩,‘摵摵度瓜園,依依傍竹軒。’此不待說雨,自然知是雨也……作詠物詩……只彷彿形容,便見妙處。”《牡丹》中對牡丹的描寫更是圓潤飽滿。

  “錦幃初卷衛夫人,繡被猶堆越鄂君。垂手亂翻雕玉佩,折腰爭舞鬱金裙。石家蠟燭何曾剪,荀令香爐可待燻?我是夢中傳彩筆,欲書花葉寄朝雲”(《牡丹》)

  詩人描寫牡丹的美似乎從不詞窮,用語繁密而又精細,受四六文風影響並非一斑。

  二、風格多詭僻

  義山詩的風格多詭僻,“詩到李義山,謂之文章一厄。以其用事僻澀……前輩無相犯者。”“語雖穠麗,而中多詭僻。”如李商隱最為人津津樂道,百讀不厭的無題詩中有許多朦朧、生僻的詩句:“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訊息石榴紅。”“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五絕詩中的《細雨》“帷飄白玉堂,簟卷碧牙床。楚女當時意,蕭蕭發彩涼。”不論是詩句中使用到的“金燼”、“金蟾”、“蕭蕭”、“玉虎”等意象的生冷,還是詩意的歧義性和多解性,還是題目的無法定奪而為之的“無題”,以及整體營造的朦朧感和不確定感,都給人以義山詩的獨特感受:詭僻。下面重點分析《深宮》一詩。

  “金殿銷香閉綺櫳,玉壺傳點咽銅龍。狂飆不惜蘿陰薄,清露偏知桂葉濃。斑竹嶺邊無限淚,景陽宮裡及時鐘。豈知為雨為雲處,只有高唐十二峰。”《深宮》從詞的角度分析,有“詞僻”。首句寫“金殿”“玉壺”,讓人從孤寂的雍容中讀出空虛感,頷聯“狂飆”、“蘿陰薄”用語生僻,語言的陌生化造就了新奇的閱讀體驗。頸聯用蒙太奇手法,點出“無限淚”和“及時鐘”的強烈對比,無不給人新鮮、詭僻之感。從意的角度分析,有“意僻”。該詩是一首宮怨題材的詩。詩中十分寫實地傳達了女主人公對愛情生活的渴望以及寂寥的苦悶。但同時,也被認為是“宮怨以寄託”為詩人對政治生涯的困境的慨嘆,“豈知為雨為雲處,只有高唐十二峰。”實為寄寓“掌握大權的只有令狐家。”馮浩也說這首詩“與上章託意無殊,而吐詞各別,真妙於言情者。”

  義山詩的詭僻,其實與常年習駢文有很大關係,不得不承認,這是其駢文風格的繼承和發揚。

  在其樊南甲集二十卷、億集二十卷和又文集八卷中,均有記載。“右唐李商隱義山也……令狐楚奏為集賢校理……初,為文瑰邁奇古,及從楚學,儷偶長短,而繁縟過之。……又有古賦及文共三卷,辭旨恠詭。”

  “亦氣而孕,亦卵而成。晨鳧露鵠,不如其生。汝職惟,而不善。回臭而多,蹠香而絕。(《蝨賦》);

  此賦皆短短三十二字,寫的.是蝨子,這在當時人們生活中並不少見,但卻不是什麼大雅之物,李商隱把它寫進賦,實屬生僻新奇。借微小,生僻的蝨子,比喻象蝨子般卑鄙齷齪、寄生而又好吃懶惰、欺善怕惡的小人。鋪排種種荒誕奇異的自然現象與人事相隱射。

  三、用事嚴、善、妙、僻

  有了在駢文中的訓練和素養,李商隱在詩歌中的用典就更加嫻熟,“李義山詩,字字鍛鍊,用事婉約。”不僅典故本身經過精心選擇,而且在結構安排上煞費苦心,有“用事嚴”的說法,“昔祖宗以三館養士……而東坡蓋嘗直史館,然自謫為散官……故云“新掃舊巢痕”。其用字之嚴如此。而‘鳳巢西隔九重門’則又李義山詩也。”用典合適恰當,有“用事善”的說法。“義山用事之善者,如《題柏》:‘大樹思馮異,甘棠憶召公。’至‘玉壘金刀’,便可入崑調。”用典畫龍點睛,正用反用均可,有“用事妙”的說法。“文人用故事,有直用其事者,有反其意而用之者。李義山詩:“可憐半夜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雖說賈誼,然反其意而用之矣。“有意用事,有語用事。李義山‘海外徒聞更九州’,其意則用楊妃在,蓬萊山,其語則用鄒子云:‘九州之外,更有九州。’如此然後深穩健麗。”用典過盛,也有用典過生僻的缺點,有“用典僻”的說法。

  四、“省題詩”與“當句對”

  宋計有功指出李商隱和“溫庭筠、段成式俱以儷偶相誇,號‘三十六體’。駢文一向以文辭的對偶著稱,特別是李商隱在令狐楚的培養下,成了一位偶對切當的駢體文大家。而這也同樣影響到了李商隱的詩歌創作,義山詩不乏精工偶對之聯。金代郝經《與撖彥舉論詩書》雲:嗚呼,自李杜蘇黃,已不能越蘇李、追三代,況其下平?……又下焉,則為溫庭筠、李義山、許渾、王建……八句一絕,競自為奇,椎一字之妙,擅一聯之工,嘔啞嚼拉於齒牙之間”。這就表現在李商隱所作的大量“省題詩”和“當句對”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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