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的思想感悟
《離騷》的思想感悟
《離騷》是屈原用生命和血淚寫成的詩。這首才氣縱橫,情感起伏的長詩傾吐了詩人赤誠的愛國信念和救國無門的痛苦與憂傷。
屈原他在詩中熱情的歌頌 三王 時代: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維紉夫蕙茞? 並特意舉出歷史上不拘身分提拔和重用人才的例子。如築城的奴隸傅說受到殷王武丁的重用,曾作屠夫的呂望被周文王所提拔,商販甯戚作了齊桓公的貴卿等等。所謂 修明法度 ,就是要求包括君主在內的上層貴族統治者要依法辦事,不可驕奢淫逸,胡作非為。否則就要遭到懲罰: 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上天公正無私,要看誰有德行才給他幫助;只有那德行美好的聖君,才配管理天下,得到國土。
《離騷》寫於屈原政治鬥爭失敗之後,是一篇具有強烈政治傾向性的詩歌。它透過反映屈原和楚國腐朽貴族集團的矛盾和衝突以及屈原在嚴峻的環境中和自己脆弱一面的鬥爭,成功地塑造了一個高尚廉潔、堅貞不屈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屈原所生活的懷王、襄王時代,是楚國曆史也是中國歷史的一個轉折時期。楚國自春秋中葉以來,一直是當時中國社會的強國,以莊王為代表的楚國統治者曾經屢次表示過統一中國的願望,不斷興師北伐,問鼎中原。但進入戰國時代以後,中原地區的很多國家由於進行地主階級的政治改革日益強盛起來,而楚國則仍然處於貴族集團的腐朽統治之下,國勢日見衰落。到屈原生活的時代,隨著西部強國秦國加快統一中國的步伐,楚國已經淪落到被動挨打的境地,國家前途和民族命運受到嚴重威脅。而以楚懷王為首的楚國腐朽貴族集團卻仍然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只知一味貪圖個人的享受,置國家存亡、民族安危於不顧。屈原形象正是作為這些人的對立面而出現的。屈原雖然出身於楚國的貴族世家,但因為家族地位的中落,他本人已從貴族階級中分化出來,墜入到“賤貧”的境地。
“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所謂“舉賢授能”,就是不分貴賤,把真正有才能的人選拔上來治理國家,反對世卿世祿,限制舊貴族對權位的壟斷。他還以奴隸傅說、屠夫呂望、商販甯戚的歷史事蹟為例,說明了不拘身份選拔人才的合理性。所謂“循繩墨而不頗”,就是修明法度,即法不阿貴,限制舊貴族的種種特權。屈原的作品是他堅持“美政”理想,與腐朽的楚國貴族集團進行鬥爭的實錄。屈原的“美政”理想反映了他與楚國腐朽貴族集團的尖銳對立,表達了他革除弊政的進步要求,而其最終目的就是要挽救祖國危亡,使楚國走上富強的道路。他的思想在中國歷史上是先進的,在世界史上也是先進的,但他強烈地把治國安邦之心繫附在楚王身上,有悖於現實,最終被扼殺在搖籃裡。與此相關,屈原的作品還深刻揭露了楚國政治的黑暗、楚國貴族集團的腐朽和楚王的昏庸,表現了他堅持“美政”理想、堅持節操,“雖九死而猶未悔”的鬥爭精神;同時表現了他憂國憂民、愛國愛民、矢志獻身祖國的決心。
他熱烈頌揚古代的聖君如堯、舜、禹、商湯、后稷、文王以及齊桓、晉文和楚之三後等,熱烈頌揚古代的賢臣如伊尹、傅說、呂望、周公、甯戚、箕子、介子、國神比干、伯夷、叔齊、伍子胥及楚之子文等。他還用對比的方法講一些非聖之君如桀、紂、羿、寒浞、澆等。他想透過對比來說明聖君賢相的重要,並藉以說明楚無聖君賢相的危險性,這些都是針對現實而發的。表現了深厚的愛國感情。屈原是一位偉大的愛國者。他得志之時,為國施才效力;他失意之時,念念不忘國家。他眷戀國家、熱愛國家的思想感情,在長詩中得到了十分充分的'體現。在順利的時候,他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導夫先路! ——願與楚王共同振興國家;在不利的時候,他也不顧個人安危,矢志獻身於祖國: 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他雖然被流放荒野,而且明知 鯀婞直以亡身 , 謇謇之為患 ,卻堅決拒絕要他明哲保身的勸告,始終是 忍而不能捨也 ,表現出對祖國的無限忠誠。
直至《離騷》正文結束,本有天路可上的時候,仍然是戀國之情佔了上風: 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 他絕不願,也不能離開自己的祖國- - 儘管自己的祖國當時那麼黑暗,那麼衰弱,那麼不能容他。這種深厚的愛國主義感情的確感人至深,尤其是在朝秦暮楚、楚材晉用的戰國時代。同時表現了堅持理想,寧死不屈的鬥爭精神。《離騷》中最使人感動的,還是詩人那種堅持理想、堅持操守的偉大精神。 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他始終嚴格約束自己,一心向善,一心求美,雖然屢遭挫折,而不動搖: 芳菲菲其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沫。 他輕視那種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的人,而表示對自己的理想忠貞不渝: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雖體解吾猶末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最後是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詩人果然用自己的行動兌現了自己的誓言,他寧肯保持節操,殉於理想,也不中途變節。這種將生死置之度外,認定目標,一往直前,至死不悔的精神,是屈原留給後世的偉大精神遺產,永遠激勵著人們為進步、正義的事業奮鬥、獻身。
拓展:
離騷全文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汨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惟 通:唯)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
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茝!
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紂之猖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
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
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怒。
餘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捨也。
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脩之故也。
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
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
餘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將刈。
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
忽馳騖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餘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掔木根以結茝兮,貫薜荔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餘雖好修姱以鞿羈兮,謇朝誶而夕替。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
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
固時俗之工巧兮,偭規矩而改錯。
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
忳鬱邑餘侘傺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
寧溘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詬。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
回朕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步餘馬於蘭皋兮,馳椒丘且焉止息。
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
忽反顧以遊目兮,將往觀乎四荒。
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
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
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女嬃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曰:
「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紛獨有此姱節?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
眾不可戶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
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煢獨而不予聽?
依前聖以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
濟沅、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敶詞:
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
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遊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
澆身被服強圉兮,縱慾而不忍。
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
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長。
湯、禹儼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
舉賢才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
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
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
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餘身而危死兮,覽餘初其猶未悔。
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餘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攬茹蕙以掩涕兮,沾餘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駟玉虯以桀鷖兮,溘埃風餘上徵。
朝發軔於蒼梧兮,夕餘至乎縣圃。
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
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轡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
鸞皇為餘先戒兮,雷師告餘以未具。
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
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
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
時曖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
世溷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風而紲馬。
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
溘吾遊此春宮兮,折瓊枝以繼佩。
及榮華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詒。
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結言兮,吾令謇修以為理。
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其難遷。
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發乎洧盤。
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遊。
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
覽相觀於四極兮,周流乎天餘乃下。
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
吾令鴆為媒兮,鴆告餘以不好。
雄鳩之鳴逝兮,餘猶惡其佻巧。
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
鳳皇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導言之不固。
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
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寤。
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而與此終古?
索瓊茅以筳篿兮,命靈氛為餘佔之。
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豈惟是其有女?」
曰:「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
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雲察餘之善惡?
民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
蘇糞壤以充禕兮,謂申椒其不芳。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
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
皇剡剡其揚靈兮,告餘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而能調。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說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
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
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
恐鵜鴃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
何瓊佩之偃蹇兮,眾薆然而蔽之。
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
時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餘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
委厥美以從俗兮,苟得列乎眾芳。
椒專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幃。
既幹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
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
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
和排程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餘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
靈氛既告餘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
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爢以為粻。
為餘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為車。
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崑崙兮,路修遠以周流。
揚雲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
朝發軔於天津兮,夕餘至乎西極。
鳳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
麾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
路修遠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
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為期。
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軑而並馳。
駕八龍之婉婉兮,載雲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節兮,神高馳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樂。
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
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
亂曰:已矣哉!
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