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山水詩之賞析:儒道釋山水 出入亦關情

李白山水詩之賞析:儒道釋山水 出入亦關情

  內容提要:“盛唐風騷絕往昔,更添風華一謫仙”,李白的詩歌無論是在唐代以及唐以後,都有著特殊的內涵和特殊的魅力。山水詩以自然景物為描寫物件,當然也在不同方面,不同時代,反映了作家個人的主觀意識和時態風世。但作為觀念形態的文學作品,山水詩的多數作品,也和其它題材的詩歌一樣,在觀照個人命運與社會現實的基礎之上,又寄託著作者的某種或遁跡棄世,或樂山樂水等遠離正統法門之外的超然情趣,同理,李白的山水詩也是這樣。總之,一句話,李白寫山水詩並不單純寫山水,李白的山水詩是難以脫離社會生活的臼的。

  關鍵詞:李白 山水詩 思想藝術 時代自我意識

  在中國古代,由於特定的文化氛圍和仕風傳統,山水似乎與歷代知識分子有著不解之緣。山水詩以自然景物為描寫物件,當然也在不同方面,不同時代,反映了作家個人的主觀意識和時態風世。但作為觀念形態的文學作品,山水詩的多數作品,也和其它題材的詩歌一樣,在觀照個人命運與社會現實的基礎之上,又寄託著作者的某種或遁跡棄世,或樂山樂水等遠離正統法門之外的超然情趣,同理,李白的山水詩也是這樣。在中國古典典籍中,對於山水描寫和讚美的章篇語句多得不勝列舉,有孔子“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的感嘆;有莊周“心任萍逐,水擊三千里緲空乎高山止”的任達;有荀況“經天者緯山川之莽蒼,知人者銳乎萬物而成矩”的自信……這些都是關乎山水詩的萌芽之作。然而,所謂真正山水詩的初制形成,則首先由曹操、陶淵明等努力建構,進而作為一種詩歌型別發展至二謝而日完整、始具規模,再沿進及李唐王孟,又及盛唐李杜,則體有多變,文質兼勝且完善成熟。而李白的山水詩則更是古今歷來山水詩中的奇葩。

  “盛唐風騷絕往昔,更添風華一謫仙”,李白的詩歌無論是在唐代以及唐以後,都有著特殊的內涵和特殊的魅力。提及其山水詩,則在他的詩歌作品中佔有著很大的比重。李白嗜愛山水,竟至於沉醉,樂極,“一生好入名山遊”(《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甚至達到“愛此腸欲斷,不能歸人間”(《望廬山瀑布》其一)的痴迷程度。李白的山水詩,約莫有百餘首,有繼承莊子散文意境宏闊、浩渺奔放的浪漫主義傳統的放浪詩作;有借鑑陶元亮融情入景的園田詩作;有襲二謝餘風,而意境結構日漸佳境的山林詩作。李白很敬佩、贊慕二謝,這一點我們可以從“謝公宿處今尚在”和“腳著謝公”(《夢遊天姥吟留別》)以及“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宣州謝樓餞別校書叔雲》)中可以看出。另外還有與王孟等初唐山水詩人風格相似的意畫詩作,還有遊仙縹緲入天地山海的意念詩作等等。由此可見,李白山水詩的豐富多彩與綺麗。本文將從以下幾個角度對李白的山水詩作具體的賞:

  (一) 思想內容:意欲治國濟天下,卻阻仕挫作謫仙

  李白在經歷其人生前期的初次漫遊——蜀中漫遊之後,為了實現其政治理想——“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慧,願為輔弼,使區大定,海縣清一”(《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他於開元二十四年又開始了一個新的漫遊和求仕的時期。在歷經十六年的艱辛遊歷後,李白才終因道士吳的推薦而被玄宗徵召錄用,然而正當他自認為可以一展平生抱負時,上層統治階級的腐朽與黑暗卻給了他重重的一拳,他的安邦濟世的理想落空了,這也給早年存在於他腦海中的儒家正統的入仕報國的信仰打上了問號。後來當他遭到統治集團的排擠之後,他帶著滿懷遺憾和失望離開了長安,從而又將其對於理想的懷念和對於現實的不滿寄託在了山山水水之間。其實按照儒家的觀點:“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是要根據人生的“遇合”來決定行事方針的。李白的 “出世”與“入世”,決定於個人生命價值實現的需要,“功成身不居,舒捲在胸”(《商山四皓》),“卷舒固在我,何事空摧殘”(《秋日煉藥院白髮贈元六兄林宗》),“吾不凝滯於物,與時推移,出則平交諸侯,遁則以俯視巢、許。朱我,綠蘿未歸,恨不得同棲煙林,對坐松月”(《冬夜於隨州紫陽先生餐樓送煙子元演隱仙城山序》)。縱觀李白一生,他始終在追求,卻又多次受到打擊,從而使得主導其人生的儒家思想夾雜了道家與佛家的思想,難怪清人龔自珍說:“莊屈實二,不可以並,並之以為心,自白始;儒仙俠實三,不可以合,合之以為氣,又自白始也。”⑴此外,“謫仙”是李白初到長安時賀知章送給他的,但恐怕李白自己也萬萬沒想到在幾經沉浮之後,這個詞竟成為他的一生的形象括。另外再說,拋卻李白的山水詩中社會歷史和經事觀念,對於中國壯麗山川的讚美和熱愛也是李白山水詩的一個重要內容。李白把描繪中國大好河山,表現大自然無窮景物之美作為平生一大追求。李白自幼喜愛山水,他在青年時代寫的《大鵬賦》借大鵬的視力掃描祖國遼闊壯麗的河山。大鵬是李白的化身,他要實現他那偉大政治抱負,使祖國更加興盛。他那“視三山”、“觀五湖”、“撫四海”、“吞八荒”的魄力,既表現出他奮發向上、一往無前的精神,又表現出他對祖國遼闊疆土無比熱愛的激情。

  (二) 藝術特色:宏放高遠意飛動,虛實相生畫意濃

  作為一個浪漫主義詩人,李白是偉大的,也是最典型的。他說自己的詩是“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嘯傲凌滄州”(《江上吟》)。杜甫卻稱讚他的詩也說:“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寄李十二白二十韻》),這種無比神奇的藝術魅力,確是他的詩歌最鮮明的特色。⑵具體來說,第一,所謂宏放高遠,其一是指李白的山水詩描寫的題材廣泛,山水草木,蟲魚鳥獸,人文景緻等;其二是指時間寬度大,年代久遠,空間高遠,即所謂的“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登山則情滿於山……觀海則意溢於海。”⑶李白寫山水常追溯及遠古歷史發端,具體如《蜀道難》一詩,詩人從秦蜀遠古的隔絕之狀起筆:“蠶從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接著寫蜀王派五丁開山,壯士們犧牲生命,才建成一條鉤連秦蜀兩地的天梯棧道:“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遠別離》寫洞庭、瀟湘、九疑、蒼梧等山水也是與遠古的娥皇、女英、堯、舜、等人物相連。空間的.高遠則又是指李白善於用多種方法,從不同的視角對山水進行整體的觀察和描繪。如“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西嶽崢何壯哉,黃河如絲天際來” (《西嶽雲臺歌送丹丘子》)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夢遊天姥吟留別》,“西上太白峰,夕陽窮攀登,舉手可近月,前行若無山。”(《登太白峰》),“太白何蒼蒼,星辰上森列。去天三百里, 爾與世絕。”(《古風》其五) ,“水從天漢落”(《贈崔秋浦三首》),“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等等,這些詩句山高水遠,如同一幅幅遠景山水畫,具有構圖宏大,視野開闊,境界遠的特徵。這既是大自然恢宏博大的寫照,又是詩人心胸開闊的反映。第二,所謂意象飛動浩蕩是指李白筆下的山水雖也有幽靜、秀麗的一面,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經離亂後……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但這並非主流,由於他思想奇逸浪漫,個性自由奔放,猶如天馬行空,不可勒。所以,意象之景外化後常使其山水形象具有飄逸飛動之勢,如“巴水疾如箭,巴船去若飛”(《巴女詞》),“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掛流三百丈,噴壑數十里。炎如飛電來,隱若白虹起。”(《望廬山瀑布》二首) ,“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與夏十二登岳陽樓》),“遙看鵲山轉,卻似送人來,”(《陪從祖濟南太守泛鵲山湖三首》)。第三,虛實相生與濃重的畫意。虛實相生,這是意境創造的結構特徵。⑷宋人梅堯臣說:“必能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至矣⑸”,說得就是意境。近人王國維先生也說:“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⑹他認為這就是“有意境”。這些用來評說李白的詩可謂恰如其分。就其山水詩而言,李白眼前之景象與胸中想象大多相融而莫分,真正達到了情景交融、心物合一的地步。結合上文,我們可以認為意境從結構上看,正是“如在目前”與“見於言外”的統一。所以在這個層面上講,意境也就可分為實境和虛境,進而我們再來看李白的山水詩,他將虛的“見於言外”與實的“如在目前”發揮到了極致,如其《行路難》便是最好的說明,冰塞黃河,雪滿太行,垂釣碧溪以及直掛雲帆破浪濟海等,看似實境,卻均由心中抽象的情感和意念而來,是虛境的自然表現。實境與虛境相互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構成無比美好的世界。再談及畫意,李白在此與王孟的造詣大約相當,然而需要指出的是李白卻把濃重的畫意藉助於其出神入化的意境抒發而加以表現,也就使得他的一些山水詩正如一幅幅以形寫神,形神兼備的寫意畫,並且這些畫的技巧爐火純青,返歸真,千態萬狀皆不離自然之道,而雕琢之跡全無,這正是中國詩畫的最高境界。李白詩的山水名篇《蜀道難》、《夢遊天姥吟留別》及《行路難》可作例證。《蜀道難》可謂一幅崢嵯峨的蜀國山水圖。覽畢此詩,無不感到他在窮形盡相地描寫蜀道艱難的實境時那種充滿了激情,寄寓著許多慷慨悲壯的感受。同時作者馳騁想象,寫景抒情,創造出蜀山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使其虛境蘊含十分豐厚,以至眾說紛紜,歷代“解此詩者,幾如聚訟”(《唐宋詩醇》) 。再者在此意境的基礎之上,那種悲涼、憤的畫意又隨即映入眼前,或雲感慨仕途坎坷;或言揭露時弊、諷玄宗幸蜀;或以為是勸告入蜀友人等等不一而足。

  (三) 時代精神:激昂奮發成功名,蔑權賤貴浪川山

  李白山水詩數量之廣,涵蓋面之寬泛,對風格、內容之開拓創新,實在是其他詩人所不能比擬。李白忘情山水並非拋卻功名,相反,李白極重功名。在處於封建社會上升階段的盛唐時期,一代知識分子蓬勃向上、積極進取、樂觀豪邁,尋求建功立業,彪炳青史,體現出一種激越昂揚、自信奮發的獨有時代氣質,同樣,那時的李白也是意氣風發,他時常以大鵬作比,“大鵬一日同風起,搖直上九萬里”(《上李邕》)。現存李白詩作中有大量的干謁求仕、酬贈往還的作品,清晰地記錄了李白為走上仕途、實現大濟蒼生的夢想而付出的不懈努力。李白在《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中,對他的人生理想作了詳細地描繪:“李公仰天長吁,謂其友人曰:吾未可去也。吾與爾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安能餐君紫,蔭君青松,乘君鶯鶴,駕君虯龍,一朝飛騰,為方丈蓬萊之人耳。此則未可也。乃相與卷其丹書,匣其瑤瑟,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慧,願為輔弼,使區大定,海縣清一,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然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州,不足為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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