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李白和莊子

略論李白和莊子

  (一)

  李白傳中道:“白,晚好黃老”。所謂“黃老”在這裡基本可以理解為安邦治國之術,除了李氏的萬丈豪情可以表現其強烈的積極向上外,由此也即可證明李白的思想還是較為積極的,其與莊子的看似消極的思想也還是具有本質意義上的差別的(當然,李白也必定深受莊子的影響,但可惜那不是主流)。

  (二)

  李神仙(“神仙”的被無數人們想象中的獨特風骨乃是李白給予後人的最有意味的第一印象,賀知章曾譽李白曰“此天上謫仙人也”,所以在後世,李白也就成了在我們本土的那一味較之佛教弱勢的道教中被不吝供奉的神,就跟西漢“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具有強烈神秘感的張良一樣,張良號“凌虛真人”,李白號“太虛真人”)的痛苦是含笑的,而莊蝴蝶(相比之下,莊子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即彷彿是他那高揚、澎湃而又富於夢幻迷彩的積極浪漫主義,李商隱詩云“莊生曉夢迷蝴蝶”)的笑意又是含著無奈和愁苦的——兩人的歷史背景是極大問題(孟子曰:“知人論世”),李白壯年時身處中國封建社會尤其大唐王朝氣象正趨向崢嶸、頂峰之時,因此真正徹底的人生的悲觀、絕望之情是一定極難有的;而莊子身處戰國週而復始、似無止息的殺人盈城又盈野之時,不真正的消極、悲觀、厭世也是說不太通的。

  (三)

  首先說,追根溯源,莊子絕不是一個少年所可能衷心喜歡的文化典型,頂多就是喜歡引用它其中某些看似高深和睿智的語句。從歷史大背景看,《莊子》一書在李白生活的那個蓬勃向上的時代應該說是不會被主流意識形態所認同的,頂多算本不太被嚴禁的課外讀物(那時候其實也是比較開放和通達的)。我想,更多的可能或者根本就是——自然與生活環境——塑造了李白的不凡氣度及其浪漫氣質(理解為天生的也似乎可以說得過去,不過先天與後天往往是互相作用的,尤以後天的人格雕塑為主要)。

  我們尤其不能就說莊子是其自身思想的化身,莊子畢竟只是一個人,一種思想傾向,其他人和他有些相同相似之處,這並不奇怪,比如在他後來發展起來的“魏晉玄學”,雖然受其很深影響,但這更多、更主要的`也即是人之人性與社會環境所使然(亦即歷史所使然)。

  (四)

  李太白與莊子的主要不同之處,還表現在李作為一個詩人其偏重審美,李詩對於自然景物的描繪更多的往往是一種簡單的情緒化的東西(亦即其傳達審美之快感、愉悅,自然有時也難免有些哲理化的處理);而莊子作為一個非凡的思想家,其對於自然景物極盡想象發揮之表現欲,因為他更重表達一種自由不羈、雄渾奔放的精神(超脫)性,其本質意義還是在於為其道玄說理營造氣氛及做感性的必要鋪墊(李白詩中屢屢援引《莊子》,這更多的應理解為李白的借題發揮。而且,李白詩中涉及莊子的部分未必就是其最精華的部分,這是顯而易見的)。

  李白之詩,難能可貴處,乃其刻意求工而不失自然!然而言及其文不加點,也不能證明即是他不用心卻盡是有如神助一般讓人不可捉摸和理解!因為靈感常常是靠點滴積累得來的,平日雖不動筆,但卻依靠其敏感的個性和積極的思考已然非常用心地在時刻洞察和體悟著紛繁多彩的大千世界(靈感並不是很奇怪的東西,當然李白的獨特天賦也是絕不能抹殺的)。

  (五)

  李白對於莊子的偏愛,關鍵不是李白性格的內裡尤其全部,海納百川,有容為大,與莊子同聲相求,同氣相吸,應該也是李白思想感情的真實一面,然而人的人格絕不是一個,更不是單純的!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才是我們用自己的才情表現自然、表現生活、表現思想情感甚至表現一切的最高境界!《莊子》也不過只是一本死書,但他是李白師法天然、頓悟於心的一把強有力的工具!不讀死書,正是我們人需要的高明之處!

  莊子與李白確實是具有相當的共性的,但許多文人莫不如此!如果有人偏偏將此二人硬箍作一處(過分強調其共性),尤其過分強調莊子對於李白的非凡影響和思想支配,也即是將李白不免顯得單純化、狹隘化了!像三國兩晉之嵇康、阮籍、陶源明,北宋之蘇東坡等諸輩可能與莊子更具精神上的共性!

  (六)

  然而,也應該說二人身上都強烈地體現著一種人性之暴風般自由奔放的東西(這彷彿才是問題的中心,《舊唐書?李白傳》中道其曰:“少有逸才,志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可是我們不能就說,誰(尤其莊子以後的人)身上有些自由奔放之氣那就是拜莊子所賜!莊子尤其是李白向外釋放自身思想感情的理想之媒介(橋樑)!比如蘇東坡年輕時就曾對《莊子》一書做如是感懷:“吾昔有見,口未能言,今見是書,得吾心矣。”可見大家皆有慧心,不一定就要說某個前人一定極其深刻地影響了後人(問題往往不能絕對化)!

  我想,更多的,《莊子》是李白的一把向世界做宣洩和釋放的工具!莊子如何如何深刻地(或者說很直接的)影響了李白的氣質和思想都只能是我們的一種推斷而已(歷來自然不乏有人持這種觀點,大家氣質相投罷了)!

  (七)

  孔子言:“學無常師”,杜甫言:“轉益多師是汝師”。

  其實,神奇性靈的大自然才是我們真正最重要的一位良師,而不是某個別人(我們的一切從自然中來,我們的一切理所當然還是要回到自然之中去)!而從大自然(神妙的造化)之中汲取靈秀之氣,莊子與李白都可謂真正的受益者——超拔凡俗的智性與靈性,是莊李二人的共通的顯著特色,我想這也應該即是他們之間最大也是最本質、最有意義的精神之契合!

  書從來都不是死的,關鍵在於用心領會其中的玄妙與真理(哪怕只是相對的),在於汲取其之菁華部分,並與其他處得來的菁華雜糅之。誠如一代詞壇大家李清照所言:“慧則通,通則無所不達;專則精,精則無所不妙。”

  孔子曰:“吾學一以貫之”,嶽鵬舉心得曰:“運用之妙者,存乎一心”,為什麼?因為歸根結底,自然與世界是唯一的,亦即其作用於我們的心靈處乃是——最本質、最真實的……

  附:

  (1)首先說我個人並不是很喜歡李白,因為李白這個小子年輕時和三國裡楊修差不多,恃才放曠(內在涵養不足,屬於一種比較輕浮的傲氣)!他怎麼能不招至人們的普遍嫉恨呢,終於被放遣、遭流浪。可是我們後人卻因他的禍而得福,試想,如果他一帆風順乃至仕途平步青雲,還可能寫出那些後來的膾炙人口、振盪千古的好詩嗎(韓愈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何其無以復加、推崇備至)?絕不能!唉,犧牲了自己卻照亮了別人,高尚啊,李太白同志!所以我尤其更不討厭他(李白的個人生活相對還是比較平淡的,絕沒有後人想象得如此傳奇,所以我傾向於對待他就像對待自己的一位有血性的老朋友)!

  (2)此文寫得似顯凌亂了些,甚至邏輯還可能有失嚴密,不過我還是比較強調二者所謂其詩與文之中(儘管此處著墨不多)——一種中國式美學氣氛的調和與營造(尤其要醉心於其自由奔放的超靈之氣)——我覺得,中國文化的思想真髓也往往即涵蘊於我們的美學之中吧。為此,我找到了自己思考的——意義。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