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李白之“白”的解說
關於李白之“白”的解說
李“白還不夠,還要“太白。彷彿為了中和雪盲症似的白色,他給自己取了個號叫“青蓮。青是水墨的青,歷史的畫廊中,李白恰似一幅水墨寫意,幾筆濃墨之外,是大片語焉不詳的留白。
沒人知道他來自哪裡,他的幾個籍貫地還在為了爭奪他打著官司。沒人知道他的血統,他是漢人?胡人?混血兒?韓國人思密達?沒人知道他的少年經歷,鐵杵磨針是一個蠢斃了的卡耐基式勵志故事。至於“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你信不信隨便,反正《大唐律》沒當真。
最後,也沒人知道他的去處——酒缸,病榻,還是月光瀲灩的江水。
好吧,索性拋開那些殘缺不全的史料和亂七八糟的研究,用直覺給李白畫幅肖像:他應該是個肌肉男,長著一副長年戶外運動練就的好身板,臉上總是掛著“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面頰酡紅,是酒精肝的前兆。他的粉絲說他“眸子炯然,哆如餓虎,想來嘴巴也不小,說不定還長著絡腮鬍,不然怎麼能像喵星人呢。他腰上懸著劍,可是不常保養,刃都鈍了,嘗沒嘗過血說不準,用來當瓶起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劍之於李白,就像滑板之於街頭耍酷少年,吉他之於八十年代的文青,雙截棍之於七十年代的古惑仔——裝飾效果是第一位的。
出可掃平胡虜,入可匡扶社稷,上可羽化登仙,乘龍飛天。——這個千載難逢的全能選手就是李白對自己的定位。他一輩子都在幼態持續狀態,缺心眼和自以為是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吹過很多牛,說過很多謊,拍過很多馬屁,站錯過很多隊伍,到頭來什麼雄心壯志都沒實現,只是留下了一千首詩歌,除去應酬敷衍和同義反覆的,神來之筆仍俯拾皆是。而這一切都是無心插柳。詩人身份是李白最不看重的,詩歌在李白眼裡只是雕蟲小技。
你想要的,就不給你,不在乎的,大把往你懷裡塞。命運就擅長開這樣的.黑色玩笑。天才又如何?照樣涮你沒商量。
而另一方面,在紅塵中滾了這麼多圈的李白,之所以沒被命運玩殘,也正是靠著他幼兒式的缺心眼和自以為是。公元759年,李白的最後一次政治秀已經落幕了整整一年,和往常一樣,他又失敗了,在流放夜郎的漫漫長途中蹉跎著。就在此時,天下大赦的訊息傳來。這時他已經58歲,距離即將到來的死亡只有4年的時間。儘管免於流放,他依然是一敗塗地,難以東山再起。奇妙的是,他依然為此興高采烈,寫出了簡直可以讓人隨之手舞足蹈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說這是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我說,這是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病。
這便是李白,一天一個樣兒,充滿了言行不一和前後矛盾,但是從不掩飾其本能和慾望。多重人格任性而坦蕩地雜糅在他的靈魂裡,像七色光混在一起,成了一片耀眼的白。
所以最後,紙醉金迷也沒有汙了那一樹恣肆的李花,腥風血雨也沒有遮住杯中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