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詩歌中的鄉愁情結

余光中詩歌中的鄉愁情結

  鄉愁是余光中詩歌創作中的基本主題,從其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摯愛和堅守。

  《鄉愁》

  ——余光中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母親在裡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作為深愛祖國母親的華夏子孫,余光中的靈魂深處有著與生俱來解不開的中國情結。縱觀他的全部詩作,可以發現一個始終貫穿他不同時期詩作的情結——“鄉愁”。正如他在作品《黃河一掬》中說:“華夏子孫對黃河的感情,正如胎記一般不可磨滅。”

  從余光中作品中鄉愁母題中我們可以深深地感受到他對往日祖國生活的懷念,對祖國故土的深摯的眷戀。這種感情根植於他21歲以前在祖國生活的點點滴滴,那烙在他記憶的底片上的鄉愁情結,給他鄉愁母題創作抹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余光中21歲離開大陸去臺灣,期間曾在美國、香港漂泊多年,然而對臺灣本土的依戀,對中國母體的縈懷乃至對五千年的文明的崇拜,始終籠罩著他的文學和人生之途。他雖身居臺島,但是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大陸。不平常的經歷和閱歷以及他的淵博學識和傑出的藝術才華,決定了他必然選擇用自己的創作來撫慰離開祖國帶來的精神上的傷痛。余光中對中國傳統文化情有獨鍾,對母體文化的摯愛、堅守與呵護,是余光中鄉愁題材作品的深層內涵。余光中認為“只要倉頡的靈感不滅,美麗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當然長在”(《聽聽那冷雨》)。正是這磁石般的向心力,將余光中與祖國民族文化緊緊地吸附在一起。文化傳統不像故鄉那樣有一個十分明確的承載物,有一個清晰具體的意象,但它以自己獨特的方滲透在民族的血液中,流淌在歷史的長河裡,無聲無息卻發揮著無比濃重的力量。所以余光中雖然身居孤島,但是他的鄉愁詩繼承了中國古典詩詞的優良傳統,滲透著濃濃的古典詩意。

  首先,余光中的鄉愁詩從內在情感上繼承了我國古代詩歌中的感情傳統,具有深厚的歷史感和民族感。正如詩人在《〈白玉苦瓜〉序》中所說:“寫詩要有縱的歷史感,橫的地域感,還要有縱橫交錯的現實感。”[4]中國文學自古以來就有憂患意識的傳統。從《詩經》到楚辭,從漢樂府到唐宋詩詞,其中充滿悲情的懷鄉詩歌不下千萬。余光中的《鄉愁》正是這種傳統的鄉愁詩在新時代和特殊的地理條件下的變奏。在詩中,詩人抒寫了海峽兩岸中國人的四大悲情,也是人生最重要的四大情感歷程。第一屆為母子別,第二是新婚別,第三是生死別,第四是故鄉別。這種種的生離死別、聚散離合中投射出來的不能承受之悲正與中國傳統的悲劇意識一脈相承。而詩中“郵票”、“船票”、“墳墓”、“海峽”的形象層層迭化,使這種深沉的“鄉愁”突破了個人的懷鄉情結,被詩人賦予了深廣的時代內容,使“鄉愁”突破了個人的懷鄉情緒,被詩人賦予了深廣的時代內容,使“鄉愁”演化成為民族的一大悲劇,具有鮮明的現實感和地域感。

  其次,余光中的鄉愁詩在意象的設定上化用了中國古典詩詞的原型意象。原型意象是各個民族在久遠的歷史長河中世代相傳、共同相通的心理積澱物。它帶有強烈的`民族色彩,內涵豐富。在《鄉愁》中,余光中從廣袤的時空中提煉了四個鮮明的意象:“郵票”、“船票”、“墳墓”、“海峽”。他們單純而豐富,獨立而集中,沒有旁逸斜出的雜亂之感。其中船、海和墳墓的意象在中國詩詞中反覆出現,具有一種民族認同感,一種永恆的生命力。這四個意象由小到大,一個比一個難捨,一個比一個難離,道盡了鄉愁的諸多情感,並與詩人由輕到重,由淡到濃,由個人到國家的感情變化相吻合,達到物我交融的境界,構成余光中鄉愁詩特有的藝術魅力。

  再次,余光中的鄉愁詩繼承了中國格律詩的傳統,同時又吸收了民歌的特色,開創了一種更自由更精緻的新歌謠體。[5]《鄉愁》雖只有寥寥數語,但在形式上卻是達到了近乎完美的境地。《鄉愁》在結構上呈現出寓變化於統一的美。統一,是指對詩歌整體相對地均衡、勻稱,段式、句式比較整齊,段與段、句與句之間比較和諧對稱。[6]這種結構的嚴整頗像古典詩詞的格律詩。變化,是指詩歌在統一中又有一種民謠民歌的活潑、靈動、自由之美。此外,詩歌按時間的發展,逐漸遞進,把四個意象縱向組合起來,用四個階段概括了漫長的人生。此種手法與宋代詞人蔣捷的《虞美人》極為相似。《鄉愁》的音韻美體現在旋律上回環反覆,一唱三嘆,有如泣如訴的美的享受。其中,“頭”字押韻,有規律地出現、重複,以及“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這些輕巧的疊詞的運用,無不使得詩歌回味無窮。全詩在結構上合音韻上的美體現了中國古典詩歌與民歌聯姻的律動之美。而正是這種美,深刻地透射出了中國民族文化的驚魂。也是這種美,傳達出詩人對精緻文化傳統的迴歸、眷戀。

  余光中鄉愁作品精魂之所在,是對中華民族的認同和歸依。余光中對中華民族的感情是真摯而不加造作的。他的思鄉已經跳出個人侷限,將個人的思鄉提升到一個普遍的、理性的境界。這種鄉愁不僅是空間上的,也是時間上的,經過時間的沉澱更加深厚。它更是精神上的,是對歷史文化傳統和整個中華民族的深深眷戀。[7]因此,詩人的鄉愁顯示出一種超地域超時代的意義。余光中的這種中國情結隨著他人生閱歷的豐富而越來越深刻,隨著歲月的推移而越來越醇厚。詩人就是這樣將他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愛國情緒化作奔騰的詩句,灌注於鄉愁詩篇中,強烈表達出其內心深厚的大陸情結、鄉愁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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