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身向雲山那畔行》原文、譯文與賞析

《浣溪沙·身向雲山那畔行》原文、譯文與賞析

  身向雲山那畔①行。北風吹斷馬嘶聲。深秋遠塞若為情②。

  一抹晚煙荒戍壘③,半竿斜日舊關城。古今幽恨幾時平。

  【註釋】

  ①那畔:那邊。

  ②若為情:何以為情,是怎樣的情懷。

  ③荒戍壘:荒涼蕭瑟的營壘。戍,保衛。

  【詞譯】  戍守的人已歸了,留下邊地的殘堡。

  十七世紀的草原,那些身向雲山的身影,留給了吹斷馬嘶的北風。

  射中過深秋的箭,掛過邊塞的`鐵釘,被黃昏和望歸的靴子磨平的晚煙。

  一切都老了,一切都抹上夕一陽一的鏽。

  只有一座舊城,不能再瞭望,不能再繫馬。

  你黯然地卸了鞍。你的行囊沒有劍。

  歷史的鎖,沒有鑰匙。

  【評析】

  康熙二十一年(1682)八月,納蘭受命與副都統郎談等出使覘梭龍打虎山,十二月還京。此篇大約作於此行中。與此一首寫作同時尚有《沁園春》(試望一陰一山)、《蝶戀花》(盡日驚風吹木葉)等詞作。這首詞抒發了奉使出塞的悽惘之情。

  “身向雲山那畔行”。起句點明此行之目的地,很容易讓人想起同是納蘭的“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北風吹斷馬嘶聲。”“北風”言明時節為秋,亦稱“秋聲”。唐蘇頲《汾上驚秋》有:“北風吹白雲,萬里渡河汾。心緒逢搖落,秋聲不可聞”。邊地北風,從來都音聲肅殺,聽了這肅殺之一聲,只會使人愁緒紛亂,心情悲傷。而納蘭在此處雲“北風吹斷馬嘶聲”。聽聞如此強勁,如此凜冽的北風,作者心境若何,可想而知。難怪他會感慨“深秋遠塞若為情”。

  下片。“一抹晚煙荒戍壘,半竿斜日舊關城”以簡古疏墨之筆勾勒了一幅充滿蕭索之氣的戰地風光側面。晚煙一抹,嫋然升起,飄蕩於天際,營壘荒涼而蕭瑟;時至黃昏,落日半斜,沒於旗杆,而關城依舊。詞中的寥廓的意境不禁讓人想起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以及范仲淹的“千嶂裡,長煙落日孤城閉”。故而張草紉在《納蘭詞箋註》前言中言,納蘭的邊塞詞“寫得一精一勁深雄,可以說是填補了詞作品上的一個空白點”。然而平心而論,無論是“一抹晚煙荒戍壘,半竿斜日舊關城”、“萬帳穹廬人醉,星影要搖欲墜”,還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納蘭都不過是邊塞所見所歷的白描,作者本身並沒有傾注深刻的生命體驗,這類作品的張力無法與范仲淹“塞下秋來風景異”同日而語。不過,納蘭的邊塞詞當中那種漂泊的詩意的自我放逐感的確是其獨擅。比如本篇的結尾“古今幽恨幾時平”,極寫出塞遠行的清苦和古今幽恨,既不同於遣戍關外的流人悽楚哀苦的呻吟,又不是衛邊士卒萬里懷鄉之浩嘆,而是納蘭對浩渺的宇宙,紛繁的人生以及無常的世事的獨特感悟,雖可能囿於一己,然而其情不勝真誠,其感不勝真摯。

  下片寫愁心、離顏。“魂夢不離金屈戌”。出塞半年以來,詞人夢魂夜馳,飛越千山萬水,去和家裡的妻子相會。不是“徘徊不語,今夜夢魂何處去”不是“佳人何處,夢魂俱遠”,更不是“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作者的夢魂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故園和伊人。情痴如此,可嗟可嘆。若言“魂夢不離金屈戌”說的是魂夢飛渡,靜夜之懷,那麼“畫圖親展玉鴉叉”說的就是對伊凝睇,白日相思。你看他親自展開的妻子的畫圖,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她的面龐,以至於發出“生憐瘦減一分花”的愛憐體慰之語。是啊,最可憐者,莫過於閨中妻子因思念丈夫而玉容憔悴了。納蘭能作此語,堪稱千古之柔情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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