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作品《兵車行》鑑賞
杜甫作品《兵車行》鑑賞
兵車行
作者:
杜甫(712-770)字子美,原籍陽。一生坎坷。其詩顯示了唐代由盛轉衰的歷史過程,被稱為“詩史”。以古體、律詩見長,風格多樣,而以沉鬱為主。被後世詩家尊為“詩聖”。有《杜工部集》。
原文:
車,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孃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闌道哭,哭聲直上幹雲。
道傍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是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
註釋:
題解:玄宗天寶十(751)四月,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征伐南詔,結果大敗,侍御史楊國忠掩蓋真相,反說他有功,再募兵補充軍力。百姓不肯應募,楊國忠下令捕人從軍,造成妻離子散、哭聲震天的悽慘情景。
妻子:妻和子女。
幹:犯,衝。
點行頻:一再按丁口冊上的行次點名徵發。
里正:即里長。唐制:百戶為一里,裡有里正,管戶口、賦役等事。
與裹頭:古以皂羅三尺裹頭作頭巾。因應徵才年齡還小,故由里正替他裹頭。
武皇:漢武帝,他在歷史上以開疆拓土著稱。這裡暗喻唐玄宗。
山東:指華山以東,義同“關東”。
二百州:唐代潼關以東設七道,共二百十一州。這裡舉其成數。
縣官:指官府。
賞:
這首詩是諷世傷時之作,也是杜詩中的名篇,為歷代所推崇。詩旨在諷刺唐玄宗窮兵武給人民帶來莫大的災難,充滿非戰色彩。
詩的開頭七句為第一段,寫軍人家屬送別兒子、丈夫出征的悲慘情景,描繪了一幅震人心絃的送別圖。“道旁”十四句為第二段,透過設問,役人直訴從軍後婦女代耕,農村蕭條零落的境況。“長者”十四句為第三段,寫征夫久不得息,連年徵兵,百姓唯恐生男和青海戰場屍骨遍野,令人不寒而?的情況。全詩把唐王朝窮兵武的罪惡,揭露得盡致淋漓。
詩寓情於敘事之中,在敘述中張變化有序,前後呼應,嚴謹縝密。詩的字數雜言互見,韻腳平仄互換,聲調抑揚頓挫,情意低昂起伏。既井井有條,又曲折多變,真可謂“新樂府”詩的典範。
杜甫《兵車行》賞
天寶年間,唐王朝對西北西南少數民族的戰爭日趨頻,連年戰爭不僅給邊疆少數民族帶來沉重災難,也給廣大中原地區的人民帶來了不幸。杜甫的《兵車行》就藝術地再現了當時的這一社會現實。
“行”是樂府歌曲的一種體裁,而《兵車行》沒有沿用古詩,而是緣事而發,即事名篇,自創新題,運用民歌的形式,深刻地反映了人民的苦難生活。
詩歌從客觀描述開始,以重墨鋪染的雄渾筆法,在讀者面前突兀展現出一幅扣人心絃的巨幅送別圖,尤其是“耶孃妻子走相送”中的“走”字,寄寓了詩人多麼濃厚的感情色彩!親人被突然抓兵,又急促押送出徵,眷屬們追奔呼號,去做一剎那的生離死別,是何等倉促,何等悲憤! “牽衣頓足攔道哭”一句之中連續四個動作,又把送行者那種眷戀、悲、憤恨、絕望的動作神態表現得細膩入微。詩人筆下,灰塵瀰漫,車馬人流,令人目,哭聲遍野,直衝雲天,震耳欲聾!這樣的描寫,給讀者以聽覺、視覺上的強烈感受,集中展現了成千上萬家庭妻離子散的悲劇令人觸目驚心!
上面的悽慘場面,是詩人親眼所見,下面的悲切言辭,又是詩人親耳所聞。這就增強了詩的真實感。“點行頻”是全篇的“詩眼”,它一針見血地點出了造成百姓妻離子散,萬民無犧牲,全國田畝荒蕪的根源。接著以一個15歲出徵,40歲還在戍邊的“行人”為例,具體陳述“點行頻”,以示情況的真實可靠。“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武皇”即以漢喻唐,實指唐玄宗。這是杜甫從心底迸發出來的'強烈抗議,充分表達了詩人怒不可遏的悲憤之情。詩人寫到這裡,筆鋒陡轉,開拓出另一個驚心動魄的境界,詩人用“君不聞”三字領起,以談話的口吻提醒讀者,把視線從邊庭移至內地。華山以東的原田沃野千村萬落,變得人煙蕭條,田園荒廢,荊棘橫生,滿目凋殘。詩人馳騁想像,從眼前的聞見,聯想到全國的景象,從一點推及到普遍,兩相輝映,不僅擴大了詩的表現容量,也加深了詩的表現深度。
從“長者雖有問”起,詩人又推進一層。“長者”二句透露出統治者加給他們的精神桎,但壓是壓不住的,下句就終究引出訴苦之詞。敢怒不敢言而後又終於說出來,這樣一闔一開,把征夫的苦衷和恐懼心理表現得極為細膩逼真,這幾句寫的是眼前實事。因為“未休關西卒”大量的壯丁才被徵發,而“未休關西卒”的原因,正是由於“武皇開邊意未已”造成的。“租稅從何出?又與前面的“千村萬落生荊杞”相呼應。這樣前後照應,層層推進,對社會現實的揭示越來越深刻。這裡忽然連用了幾個五言句,不僅表達了戍卒們沉痛哀怒的心情,也表現出那種傾吐苦衷的急切心情,這樣通過當事人的口述,又從抓兵、逼租兩個方面揭露了統治者的窮兵武加給人民的雙重災難。
詩人接著感慨道:“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這是發自肺腑的控訴,這種畸形的社會心理反映出人們心靈上受到的摧殘多麼嚴重啊!最後詩人用哀痛的筆調,描述了長期以來存在的悲慘現實。青海邊的古戰場上,平沙茫茫,白骨露野,陰風慘慘,鬼哭悽,寂靜冷陰森的情景,令人不寒而慄。這裡,淒涼低沉的色調和開頭那種人聲鼎沸的氣氛,悲慘哀怨的鬼泣和開頭那種驚天地的人哭,形成了強烈的對照。這些都是“開邊未已”所導致的惡果。至此,詩人那飽滿酣暢的激情得到了充分發揮,唐王朝窮兵武的罪惡也揭露得淋漓盡致。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成就也很突出。首先是寓情於敘事中,無論是敘述描寫還是代人敘言,詩人激越深沉的思想感情都自然地融匯在全詩的始終,詩人那種焦慮不安,憂心如焚的形象也彷彿展現在讀者面前。其次在敘述次序上參差錯落,前後呼應,舒得開,收得起,變化開闔,井然有序。詩人還採用了民歌的接字法:如“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千雲”;“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等這樣蟬聯而下,累如貫珠,朗讀起來,鏗鏘和諧,優美動聽。
總之,這首詩無論是在思想內容上,還是在表現手法上都堪稱經典之作,值得我們領悟和借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