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登高原文及賞析
古詩登高原文及賞析
導語:大曆二年(767)在夔州寫的《登高》,傾訴了杜甫長年飄泊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慷慨激越,動人心絃。”下面是小編為你搜集整理的資料,更多內容請留意應屆畢業生網。
【原文】
《登高》
作者:杜甫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註解】
⑴詩題一作《九日登高》。古代農曆九月九日有登高習俗。選自《杜詩詳註》。作於唐代宗大曆二年(767)秋天的重陽節。
⑵嘯哀:指猿的叫聲淒厲。
⑶渚(zhǔ):水中的小塊陸地。鳥飛回:鳥在急風中飛舞盤旋。回:迴旋。
⑷落木:指秋天飄落的樹葉。蕭蕭:模擬草木飄落的聲音。
⑸萬里:指遠離故鄉。常作客:長期漂泊他鄉。
⑹百年:這裡借指晚年。
⑺艱難:兼指國運和自身命運。苦恨:極其遺憾。苦,極。繁霜鬢:形容白髮多,如鬢邊著霜雪。 繁,這裡作動詞,增多。
⑻潦倒:猶言困頓,衰頹,失意。這裡指衰老多病,志不得伸。新停:剛剛停止。杜甫晚年因病戒酒,所以說“新停”。
【作品簡介】
《登高》由杜甫創作,被選入《唐詩三百首》。這一首重陽登高感懷詩,是大曆二年(767)在夔州寫的。“全詩透過登高所見秋江景色,傾訴了詩人長年飄泊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慷慨激越,動人心絃。”前半首寫登高所聞所見情景,是寫景;後半首寫登高時的感觸,是抒情。首聯著重刻畫眼前具體景物;頷聯著重渲染秋天氣氛;頸聯抒發感情,由異鄉飄泊寫到多病殘生;末聯寫白髮日多,因病斷酒,映襯時世艱難。全詩八句都對,句句押韻。金性堯以為“是杜詩中最能表現大氣盤旋,悲涼沉鬱之作。”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 “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登高》在杜甫的律詩裡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清代的學者楊倫稱讚此詩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杜詩鏡銓》),明代的胡應麟在《詩藪》中更推重此詩精光萬丈,是古今七言律詩之冠。
【寫作背景】
杜甫的《登高》作於公元767年(唐代宗大曆二年)秋。當時安史之亂已經結束四年了,但地方軍閥又乘時而起,相互爭奪地盤。杜甫本入嚴武幕府,依託嚴武。不久嚴武病逝,杜甫失去依靠,只好離開經營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買舟南下。本想直達夔門,卻因病魔纏身,在雲安呆了幾個月後才到夔州。如不是當地都督的照顧,他也不可能在此一住就是三個年頭。而就在這三年裡,他的生活依然很困苦,身體也非常不好。這首詩就是五十六歲的老詩人在這極端困窘的情況下寫成的。那一天,他獨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臺,登高臨眺,百感交集。望中所見,激起意中所觸;蕭瑟的秋江景色,引發了他身世飄零的感慨,滲入了他老病孤愁的悲哀。於是,就有了這首被譽為“古今七言律第一”的曠世之作。
【評析】
杜甫的《登高》是在公元767年(大曆二年)秋詩人病臥夔州時所寫。全詩前四句寫景,後四句抒情,慷慨激越,動人心絃,被後人推為古今七律之冠。
此詩選自《杜工部集》,是杜甫公元767年(大曆二年)秋在夔州時所寫。夔州在長江之濱。全詩透過登高所見秋江景色,傾訴了詩人長年飄泊、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慷慨激越,動人心絃。楊倫稱讚此詩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杜詩鏡銓》),胡應麟《詩藪》更推重此詩精光萬丈,是古今七言律詩之冠。
此詩前四句寫登高見聞。首聯對起。詩人圍繞夔州的特定環境,用“風急”二字帶動全聯,一開頭就寫成了千古流傳的佳句。夔州向以猿多著稱,峽口更以風大聞名。秋日天高氣爽,這裡卻獵獵多風。詩人登上高處,峽中不斷傳來“高猿長嘯”之聲,大有“空谷傳響,哀轉久絕”(《水經注·江水》)的意味。詩人移動視線,由高處轉向江水洲渚,在水清沙白的背景上,點綴著迎風飛翔、不住迴旋的鳥群,真是一幅精美的畫圖。其中天、風,沙、渚,猿嘯、鳥飛,天造地設,自然成對。不僅上下兩句對,而且還有句中自對,如上句“天”對“風”,“高”對“急”;下句“沙”對“渚”,“白”對“清”,讀來富有節奏感。經過詩人的藝術提煉,十四個字,字字精當,無一虛設,用字遣辭,“盡謝斧鑿”,達到了奇妙難名的境界。更值得注意的是:對起的首句,末字常用仄聲,此詩卻用平聲入韻。沈德潛因有“起二句對舉之中仍復用韻,格奇而變”(《唐詩別裁》)的讚語。
頷聯集中表現了夔州秋天的典型特徵。詩人仰望茫無邊際、蕭蕭而下的木葉,俯視奔流不息、滾滾而來的江水,在寫景的同時,便深沉地抒發了自己的情懷。“無邊”“不盡”,使“蕭蕭”“滾滾”更加形象化,不僅使人聯想到落木窸窣之聲,長江洶湧之狀,也無形中傳達出韶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感愴。透過沉鬱悲涼的對句,顯示出神入化之筆力,確有“建瓴走坂”、“百川東注”的磅礴氣勢。前人把它譽為“古今獨步”的“句中化境”,是有道理的。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 “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前兩聯極力描寫秋景,直到頸聯,才點出一個“秋”字。“獨登臺”,則表明詩人是在高處遠眺,這就把眼前景和心中情緊密地聯絡在一起了。“常作客”,指出了詩人飄泊無定的生涯。“百年”,本喻有限的人生,此處專指暮年。“悲秋”兩字寫得沉痛。秋天不一定可悲,只是詩人目睹蒼涼恢廓的秋景,不由想到自己淪落他鄉、年老多病的處境,故生出無限悲愁之緒。詩人把舊客最易悲愁,多病獨愛登臺的感情,概括進一聯“雄闊高渾,實大聲弘”的對句之中,使人深深地感到了他那沉重地跳動著的感情脈搏。此聯的“萬里”“百年”和上一聯的“無邊”“不盡”,還有相互呼應的作用:詩人的羈旅愁與孤獨感,就象落葉和江水一樣,推排不盡,驅趕不絕,情與景交融相洽。詩到此已給作客思鄉的一般含意,添上久客孤獨的內容,增入悲秋苦病的情思,加進離鄉萬里、人在暮年的感嘆,詩意就更見深沉了。
尾聯對結,並分承五六兩句。詩人備嘗艱難潦倒之苦,國難家愁,使自己白髮日多,再加上因病斷酒,悲愁就更難排遣。本來興會盎然地登高望遠,此時卻平白無故地惹恨添悲,詩人的矛盾心情是容易理解的。前六句“飛揚震動”,到此處“軟冷收之,而無限悲涼之意,溢於言外”(《詩藪》)。
詩前半寫景,後半抒情,在寫法上各有錯綜之妙。首聯著重刻畫眼前具體景物,好比畫家的工筆,形、聲、色、態,一一得到表現。次聯著重渲染整個秋天氣氛,好比畫家的寫意,只宜傳神會意,讓讀者用想象補充。三聯表現感情,從縱(時間)、橫(空間)兩方面著筆,由異鄉飄泊寫到多病殘生。四聯又從白髮日多,護病斷飲,歸結到時世艱難是潦倒不堪的'根源。這樣,杜甫憂國傷時的情操,便躍然張上。
此詩八句皆對。粗略一看,首尾好像“未嘗有對”,胸腹好象“無意於對”。仔細玩味,“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不只“全篇可法”,而且“用句用字”,“皆古今人必不敢道,決不能道者”。它能博得“曠代之作”(均見胡應麟《詩藪》)的盛譽,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講解】
這首詩作於唐代宗大曆二年(767)秋。當時安史之亂已經結束四年了,但地方軍閥又乘時而起,相互爭奪地盤。杜甫本入嚴武幕府,依託嚴武,可惜嚴武不久病逝,使他失去了依靠,只好離開經營了五六年的成都草堂,買舟南下,本想直達夔門,卻因病魔纏身,在雲安呆了幾個月後才到夔州。如不是當地都督的照顧,他也不可能在此一住就是三個年頭。而就在這三年裡,他的生活依然很困苦,身體也非常不好。
這首詩就是五十六歲的老詩人在這極端困窘的情況下寫成的。那一天,他獨自登上夔州白帝城外的高臺,登高臨眺,百感交集。望中所見,激起意中所觸;蕭瑟的秋江景色,引發了他身世飄零的感慨,滲入了他老病孤愁的悲哀。於是,就有了這首被譽為“古今七言律第一”的曠世之作。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天高風急,秋氣肅殺,猿啼哀嘯,十分悲涼;清清河洲,白白沙岸,鷗鷺低空迴翔。首聯兩句,對舉之中仍復用韻,且句中自對,無一虛設。這是詩人登高看到的景象,構成一幅悲涼的秋景圖畫,為全詩定下了基調。登高而望,江天本來是開闊的,但在詩人筆下,卻令人強烈地感受到:風之悽急、猿之哀鳴、鳥之迴旋,都受著無形的秋氣的控制,彷彿萬物都對秋氣的來臨惶然無主。“風急”,夔州位於長江之濱,三峽之首的瞿塘峽之口,素以水急、風大著稱。 “猿嘯哀”,巫峽多猿,鳴聲淒厲。當地民謠說:“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渚”,水中的小塊陸地。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落葉飄零,無邊無際,紛紛揚揚,蕭蕭而下;奔流不盡的長江,洶湧澎湃,滾滾奔騰而來。 頷聯為千古名句,寫秋天肅穆蕭殺、空曠遼闊的景色,一句仰視,一句俯視,有疏宕之氣。“無邊”,放大了落葉的陣勢,“蕭蕭下”,又加快了飄落的速度。在寫景的同時,深沉地抒發了自己的情懷,傳達出韶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感愴。它的境界非常壯闊,對人們的觸動不限於歲暮的感傷,同時讓人想到生命的消逝與有限,宇宙的無窮與永恆。透過沉鬱悲涼的精工對句,顯示著詩人出神入化的筆力,有“建瓴走坂”、“百川東注”的磅礴氣勢。前人譽為“古今獨步”的“句中化境”。 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我萬里漂泊,常年客居他鄉,對此秋景,更覺傷悲;有生以來,疾病纏身,今日獨自登臨高臺。頸聯是詩人一生顛沛流離生活的高度概括,有頓挫之神。詩人從空間(萬里)、時間(百年)兩方面著筆,把久客最易悲秋,多病獨自登臺的感情,融入一聯雄闊高渾的對句之中,情景交融,使人深深地感到他那沉重的感情脈搏。語言極為凝鍊,乃千古名句。宋代學者羅大經《鶴林玉露》析此聯雲:“萬里,地之遠也;悲秋,時之慘悽也;作客,羈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齒也;多病,衰疾也;臺,高迥處也;獨登臺,無親朋也;十四字之間含有八意,而對偶又極精確。”“八意”,即八可悲:他鄉作客,一可悲;常作客,二可悲;萬里作客,三可悲;又當蕭瑟的秋天,四可悲;年已暮齒,一事無成,五可悲;親朋亡散,六可悲;孤零零的獨自去登,七可悲;身患疾病,八可悲。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時世艱難,生活困苦,我常恨鬢如霜白;濁酒銷憂,卻怎奈潦倒,以至需要停杯。尾聯轉入對個人身邊瑣事的悲嘆,與開篇《楚辭》般的天地雄渾之境,形成慘烈的對比。“苦恨”,甚恨,意思是愁恨很深。“潦倒”,猶言困頓衰頹,狼狽失意。 新停濁酒杯:一般解釋為戒酒,不妥。“停”是表示某種動作狀態延續途中的一時中斷,這一句是說,我一人登臺,獨飲濁酒,無親朋相伴,慢慢舉起銷憂解愁的酒杯,停在嘴邊——我的身體已承受不了啦,至今飲酒不斷、未曾有過停杯體驗的我,不禁為自己身心之衰感到愕然。新,指初次出現。“濁酒”是相對於“清酒”而言,是一種帶糟的酒,就像今天的米酒,古時稱之為“醪”。
這是一首最能代表杜詩中景象蒼涼闊大、氣勢渾涵汪茫的七言律詩。前兩聯寫登高聞見之景,後兩聯抒登高感觸之情。由情選景,寓情於景,渾然一體,充分表達了詩人長年飄泊、憂國傷時、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而格調卻雄壯高爽,慷慨激越,高渾一氣,古今獨步。
這首律詩很特別,其四聯句句押韻,皆為工對,且首聯兩句,又句中自對,可謂“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就寫景而言,有工筆細描(首聯),寫出風、天、猿、渚、沙、鳥六種景物的形、聲、色、態,每件景物均只用一字描寫,卻生動形象,精煉傳神;有大筆寫意(頷聯),傳達出秋的神韻。抒情則有縱的時間的著筆,寫“常做客”的追憶;也有橫的空間的落墨,寫“萬里”行程後的“獨登臺”。從一生飄泊,寫到餘魂殘骨的飄零,最後將時世艱難歸結為潦倒不堪的根源。這樣錯綜複雜手法的運用,把詩人憂國傷時,老病孤愁的蒼涼,表現得沉鬱而悲壯。難怪明代胡應麟《詩藪》說,全詩“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瘦勁難名,沉深莫測,而精光萬丈,力量萬鈞。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前無昔人,後無來學,微有說者,是杜詩,非唐詩耳。然此詩自當為古今七言律第一,不必為唐人七言律第一也”。
【賞析】
杜甫《登高》雖是一曲悲歌,但毫無哀婉自艾之心,悲途末路之感,相反卻激昂悲壯,壯懷偉烈,一掃凡冗,獨標雄奇,隱然有凌雲之意,每每讀來都不禁讓人為之氣奪。胡應麟譽之為千古七律第一,實不為過。
初遇《登高》,至於今日,彈指二十三年,總是想書寫一下對《登高》的觀感,但數次提筆都茫然不知所云悵然輟筆而退,捫心自問,以我的才力學識,想要說清登高的好處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當初上海辭書出版《唐詩鑑賞辭典》,興興然翻找《登高》的鑑賞,卻發現通篇只是翻扒了胡應麟的分析,舍此殊無新意乏善可陳,便又悻悻然撇在一邊。後來又見過一些鑑賞分析《登高》的文字,雖不乏可觀處,但也都流於泛泛,用比較普遍的說法分析十分特殊的《登高》,其言不及意難以搔到癢處也就可想而知了。於是自己不免又要不自量力地提起筆來,試著說說對《登高》的理解,雖不敢說搔到癢處,但異於二三子者還是不忍珍為敝帚的。
個人以為,《登高》的特殊處在於寥寥八句,書寫秋氣悲懷,上不得仲宣《登樓》,下不濟永叔《秋聲》,卻另標新意,壯懷激盪,讀來不禁令人氣奪,聲勢氣魄何至於此?其間自然有杜甫心緒操守氣節風骨,自然也有章法格局起承轉合,二者缺一,斷不會如此非史非野,於文質彬彬之間彰顯如此強勁的震撼力。杜甫自稱早年“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自詡晚年“老去詩篇渾漫與,春來花鳥莫深愁”,如《登高》這樣舉重若輕,隨意揮灑竟然卓然成恢宏之勢的神來之筆,想便是杜甫老去渾漫與的瀟灑風流的真實寫照吧?
《登高》是大曆二年(公元767年)杜甫顛沛夔州時期所作,其時安史之亂雖然平定數年,但關河以東局勢越發混亂,肘腋之間宦黨日強朝綱日廢,後庭方寸吐蕃弄強回紇嗜慾,天下大勢實在悲觀。杜甫滿腔愛國熱情,一身耿骨義氣,不但客寓夔州,而且沉痾日起,惶惶終日,自認重見社稷光耀朝綱振奮天下益安蒼生樂享,怕是此生無望他生未卜,其蕭索落寞悲愁苦澀可以想見,正是這種絕望孤寂悲苦無端的心境,在767年那個秋天,直接催生出千古七律第一的《登高》。更多唐詩欣賞敬請關注“習古堂國學網”的唐詩三百首欄目。
《登高》其詩,八句皆為偶句,在律詩中已屬少見,而其信手拈來,卓然成章,巧奪天工,全無痕跡,似無心為之,竟渾然天成的通脫磊落,又足令賞詩者擊節讚歎做詩者廢然忘返。下面我就從結構上逐句分析一下,以資方家斧正。
全詩以“風急”起句,不但抓住了了夔州峽口高秋之際的自然氣象,更直接映襯出詩人心緒起伏波瀾跌宕的主觀情景,直接把讀者帶入詩人壯懷激盪的精神世界中。接下來的“天高”為“風急”提供了一個闊大無疇的背景空間,令長風激盪恍如天籟飛鳴,寥寥四個字便已有衝灑天地的磅礴聲勢,同時更為明確地凸現了詩人長空般闊大的襟懷和疾風般激盪的心緒之間相得益彰的恢宏氣魄。但是這不是一種令人歡欣鼓舞的恢宏氣魄,而是一種沉鬱蒼涼,悲壯壓抑的恢宏氣魄,正是這種沉鬱蒼涼和悲壯壓抑,讓曾經唱和著李白那對未來不乏憧憬和嚮往的不遠千里送輕舟的依依惜別的熱切猿聲,變成了風聲呼嘯中那痛徹心腸的哀鳴,“猿嘯哀”因此成為全篇的題眼。在風急天高的寥廓江天之間,哭泣般的猿鳴彷彿也升入九天,與天風應和共鳴。
如果說“風急天高”凸現了強勢的動盪與碰撞,並籍此抒發了詩人胸懷激盪的內心世界,那麼“渚清沙白”的靜謐舒緩,便如天風激盪猿嘯清揚的動感氣氛中的一片清淡綠洲,為詩人的駐足提供一個穩定的空間,不但從字義上與風急天高形成工整對仗,而且在意境上也嚴絲合縫地成為上下偶句,既進一步襯托了風急天高猿嘯哀的氣魄聲勢,又從結構上到氣氛上穩定了全詩的走向。當然詩人悲秋的情懷心緒的主旋律還是激盪的動感十足的,只不過這種靜謐的意境將有些暴烈的動感轉化為相對更從容更舒緩的有些悠揚的節奏,於是“鳥飛回”就成為水到渠成的靜中有動的舒緩過渡。這種過渡將與“風急天高” 深深契合的詩人之心直接投射到另一番情景中。
從風急天高到渚清沙白便是全詩第一個節奏,在動靜交疊之際呈現出江天一體的深刻和諧的自然節奏,而這種節奏也恰恰是詩人內心深處胸懷激盪又渴望平靜的深刻的內在節奏的曲折的投射。當然,這種讓人歎為觀止的節奏絕不是詩人刻意為之的節奏,而是老去渾漫與後融入詩人生命運動本身的下意識節奏。
緊接著杜甫寫下了《登高》中最膾炙人口廣為傳頌的一句話: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渚清沙白,盡在眼底,飛鳥徘迴,舉目可及,似乎詩人的心情也因此從天風浩蕩的激越中平靜下來,但是這種平靜不是一種簡單的反彈和平庸的失落,繼之而起的深沉的壓抑感更是讓這種悠揚的平靜生出一種一默如雷的深邃感和震撼力。無邊落木,蕭然飄落,道盡了秋意遮天蔽日的蒼涼,不盡長江,滾滾而來,道盡了世事蹉跎的滄桑,在盡在眼底舉目可及之間,無邊不盡陡然而出,直如異軍突起,讀來不由自主隨著詩人一同擴大其心胸,開闊其眼界,不由自主痛感營營小我之渺小,滔滔物議之微不足道。
詩人無意片面描摹自然景觀之龐然大象,而是要在壯懷激烈的昂揚主觀中尋找自然永珍與內心的契合點,這種自我的悲劇意識的彰顯突出體現在這個 “來”字上。這個“來”字是一個完整充分的主觀視角,將天地永珍與個人主觀緊密聯絡在一起,並透過個人主觀將天地永珍攝收在主觀之心中,這個心便是天人合一的大心,而非蠅營狗苟的小心,這個心便是可以容納滄桑物易世事悲涼的千古同心,這個心便是可以承載苦難面對災難躬行艱難而不輕言畏難的堅忍不拔的深深紮根於現實主義的偉大詩心。正是這樣一個心將《登高》這個普通的悲秋題材熔鑄成一個驚天動地燭照千古的激昂悲壯的偉大詩篇。詩人不是遠眺無邊落木飄落,俯瞰無盡長江東流,一個“來”字,便是無邊落木盡入懷抱,無盡長江流瀉心田,這種頂天立地的自覺,這種容天納地的闊大胸襟,使全詩煥然生色,不僅空前,亦復絕後,成為百代千古七律最為第一的絕筆。
當然,這種盡收天地永珍的偉大詩心,並非一味收納容攝的“貪婪”,而是吐納自如的揮灑奔放。從萬里悲秋中,我們看到了那磅礴大氣的噴放與張揚。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專寫此心此身,心是悲秋心,身是多病身,但是身的有崖與心的無限再一次彰顯了詩人的偉大與堅貞不屈,百年極言其去日無多,多病極言其每況愈下,但如此情形,其心不侮,尤心繫萬里,志念悲秋,恢宏氣魄卓然大度不可一言以蔽之。流寓之客,多病之身,尤不能困厄這雄奇壯烈的詩心,江天浩蕩,萬里間關,詩人的情愫依然深沉宏大,恢宏鼓盪。登臺一望,雖然也是故國千里的蒼涼感慨,去國懷鄉的憂思浩嘆,岌岌乎去日無多的絕望孤寂,但無一能遮蔽洋洋乎萬里悲秋的天地詩心。
在此我們有必要著重提一下全詩的第二個節奏,那就是不盡長江滾滾來與萬里悲秋常作客之間的節奏。滾滾來將天地永珍攝收於心中,萬里悲秋卻形成噴薄而出的聲勢和氣魄,這一收一放之間的節奏,其感染力尤勝於風急天高與渚清沙白那一動一靜之間的節奏。一收一放之間,近乎一張一弛的文武之道,張則天地永珍盡在胸臆,弛則壯懷悲情揮瀉萬里,吞吐之間,八荒千古,任意為之。正是收攝的壯大,鋪墊出噴發的聲勢,正是無邊落木與不盡長江的盡歸胸臆,蓄積出萬里悲秋的浩蕩襟懷。這收放張弛的節奏將頷聯和頸聯緊密地陶鑄在一起,既揮灑自如縱橫不羈,又凝鍊有力渾然一體。反觀後學者,為律詩者大有人在,其頷頸二聯不是侷促逡巡於井蛙之域就是放任汗漫於烏有之鄉,或復言疊意,或不知所云,面對先賢,能無愧乎?
杜甫人稱詩之聖者,不能忘俗正是其赤子之心。昊天無極,秋高萬里,長風鼓盪,江流千古,病身百年,客寓無期,凡此種種,都不曾磨滅詩人激情鼓盪的詩心,最後詩人還是以其本色道盡了登高悲秋的苦衷與心曲。艱難苦恨,詞短意長,既有身世飄蓬的苦悶,更有國事艱難的悵恨,繁雙鬢正道盡了詩人半生憂國憂民的內心苦難和亙古悲情。這裡詩人並未把世事艱難與身心苦恨區分開來,而是混為一談同作為繁雙鬢的根源,從中我們似乎也略微可見,詩人的憂國憂民的憂思與喪亂無依的個人感遇已經水乳交融,混為一體,正如其賦詩運筆的老去渾漫與一般,他的愛國憂世的聖人之心也不再是主觀能動的表現,而成為一種血脈交融的自然流露。這也許就是艱難苦恨繁雙鬢之詞短意長之最意味深長處吧?它不只是點明登高悲秋的題眼,也是詩人一生人事蹉跎與文字光榮的蓋棺式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