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的認知詩學
《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的認知詩學
《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是一首寫深秋懷人的詞作,是宋詞的名篇之一,也是晏殊的代表作之一。下面我們為大家帶來了《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的認知詩學,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的認知詩學
摘要
晏殊的《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是婉約詞派的典範之作。本文從認知詩學的角度來研究該詞,嘗試基於概念隱喻理論對該詞進行認知詩學解讀,探討它的主題建構及其藝術魅力。
關鍵詞:概念隱喻 哀愁 思念 離恨
引言
認知詩學(cognitive poetics)將認知語言學的基本理論用於文學文字的研究,從一個新的視角來分析和闡釋文學文字。Reuven Tsur所著的《走向認知詩學理論》、Peter Stockwell的《認知詩學導論》和Joanna Gavins &Gerard Steen合編的《認知詩學實踐》標誌著認知詩學的誕生和興起。認知詩學把文學當做人類普遍的認知活動的一種,強調研究讀者解讀文學作品時的心理機制及相關心理活動。概念隱喻理論是認知語言學的一個重要理論,為閱讀和研究詩歌等文學作品提供了新方法。
晏殊是北宋詞壇初期的主要詞人,他一生著述頗豐,詞風深婉含蓄,意境清新,這首《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是他閒雅而有情思的詞集《珠玉詞》中的一首代表作,是婉約詞派的典範之作。這首詞除了具有情致深婉的共性之外,還有一般婉約詞少見的寥闊高遠的特色。以往學者們多從意象、感情表達、詞的風格等傳統詩學的角度來研究,例如,梅華認為主人公的情感是透過上闋的各種意象含蓄委婉地表達出來;而作者的某種思致則蘊含於下闋高遠的意境中。有學者從感情表達的角度來分析,例如,厚豔芬認為該詞寫閨中人秋來思念丈夫的悵恨情懷。上闋實時寫景,但採用了移情於景的手法,將主人公的.感情注入到精選的事物之中,從而點出離恨之苦。李義天也認為該詞寫閨中人秋來思念丈夫的惆悵情懷,但認為此詞更側重寫主人公的孤獨之感,寂寞之情,從中看出主人公的離恨之苦,思念之真。還有學者從詞的風格角度探析晏殊的詞,認為其婉約明麗,深情之至。然而,鮮有學者從認知詩學的角度來分析探究。本文嘗試從認知詩學的角度來解讀《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這首詞中多種意象的隱喻及其所構建的詩篇主題,以期更好地幫助讀者理解其情景交融之妙處,感受這首詞的藝術魅力,真正達到與作者的共鳴。
一 概念隱喻理論
喬治・萊可夫和馬克・約翰遜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中指出,隱喻不僅是人們表達思想的語言手段,而且是一種思維方式。隱喻廣泛存在於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我們的日常概念系統在本質上是隱喻性的。隱喻就是用我們所熟知的、可感知的經驗去理解抽象的、不可感知的概念,是始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跨域對映。
二 概念隱喻及其主題建構
《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描寫了閨中人思念遠方的丈夫的悵恨情懷,時間由夜寫到曉,空間由室內移到室外,再到樓上,層層深入地渲染出閨婦的離恨相思之苦,情與景相互交融,感情細緻入微,感人至深,不愧為寫閨思的佳作。該詞以其清雅之氣,深摯之情而動人心扉,表達的雖然是傳統的相思別離主題,但是細細評味卻能感受到晏殊創作手法之巧妙,全詞意象紛呈,藉助多重概念隱喻構建了哀愁、思念、離恨的主旨。
1 哀愁之情
詞的開頭便勾勒出一幅疏朗的深秋曉霧圖,“檻菊愁煙蘭泣露”意思是清晨欄杆外的菊花籠罩著一層慘淡的煙霧,看上去似乎在脈脈含愁,蘭花上落滿盈盈露珠,似是在默默哭泣。菊花和蘭花是沒有感情的植物,不會有憂愁,也不會流淚,而詩人賦予它們憂愁而哀傷,實際上是將菊花蘭花隱喻為女主人公。
菊花能迎著霜雪開放,蘭花香味清雅,素來被詩人稱為花中君子,在中國傳統詩詞中,詩人讚賞菊和蘭花有高潔的品質,並且以花喻女子,更是文人的傳統,花和女子有相通之處,共同特徵就是都是美麗的。在此詩中,用菊花和蘭花隱喻女主人公。源域是菊花蘭花,目標域是女主人公,組成了“菊花、蘭花是女主人公”的概念隱喻,源域中菊花和蘭花的美麗、高潔的品質分別對映為目標域女主人公的美麗和心地純潔。
在這句詩中還有兩個概念隱喻,即煙是哀愁,露珠是眼淚。煙有以下三個特點:第一,朦朧飄渺、有形似無形;第二,暗淡的灰色;第三,能瀰漫到周邊的環境。詩人正是以這三個特點把煙隱喻為愁,愁也是朦朧的,感受的到,摸不著,愁瀰漫在身邊,無處不在。源域“煙”雖然是具體物體但它朦朧飄渺、有形似無形,對映為目標域“愁”得無法觸控和感覺,愁雖然沒有顏色,但從情感與色彩的關係看,人處於積極的感情時,例如,幸福,看到的事物都感覺是明亮的,人處在消極的感情的時,例如,哀傷的時候,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暗淡無光的,構成“煙是愁”的概念隱喻。
露珠是眼淚。露珠的形狀與眼淚相似,都是小的圓珠狀,並且兩者都是晶瑩剔透的。上文將了蘭花隱喻為女主人公,那麼露珠在蘭花上面,恰如淚珠在女子臉上。
詞人巧妙的運用概念隱喻,透過將菊花蘭花隱喻為女子,煙隱喻為愁,露珠隱喻為淚珠,生動的描繪出女子相思成愁,默默哭泣的畫面,讀來更加憂傷哀婉。
2 思念之情
燕子隱喻時間。古詩詞的語言凝練含蓄,一句短短的詩詞往往包含多重意思。這句“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的意思是:秋天的早晨,一縷輕寒盪漾在羅幕間,燕子雙雙飛過簾幕。乍看這兩句所描寫的現象似乎沒什麼關聯,但透過分析該句中包含的概念隱喻就能理解其深意。燕子屬於候鳥,隨季節變化而遷徙,春天飛來,秋天飛走,而由春天到秋天正是時間慢慢流逝的特徵,燕子春來秋去的遷徙對映為時間流逝,構成“燕子是時間”的概念隱喻。
該句的另一個概念隱喻為“燕子是思念之情”。燕子喜歡成雙成對的生活,有情人渴望像它們一樣比翼雙飛。在這首詞中,燕子是成雙成對,雙宿雙飛,而女主人公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看到燕子恩愛的情景,渴望雙宿雙飛,心中就更加思念遠方的情郎,構成了“燕子是思念之情”的概念隱喻。
詞人運用燕子是時間和思念之情的概念隱喻,巧妙的將羅幕間的輕寒與燕子雙飛去聯絡起來。借描寫客觀景物的語言寫出了女子深深的相思之愁。時間悄悄流逝,春去秋來,羅幕間有了一縷輕寒,燕子似乎耐不住這秋天的寒意,成雙成對地飛走了。羅幕中的女子看到燕子雙宿雙飛,而自己是孤獨一人,感到羅幕間更添寒冷,更是心中寒冷,倍增思念。 月光是思念。月光作為光的一種,具有光的連續性、不斷性特點。月光的連續性、不斷性正好對應了思念的連綿不絕,且月光的照射不受空間距離的影響,無論地面哪一處都沐浴在月光之下。月光的普照使得身處異地的人透過月光連結到一起,月光就是連結人們的物理紐帶,同樣思念的存在與人的位置和彼此之間距離無關,思念是心靈紐帶,構成了“月光是思念”的概念隱喻。
月光灑在庭院之中,女主人看到月光連綿不斷,如同自己的思念還未間斷,想著這月光也同時照在了情郎身邊,而自己的思念他是否能感受到呢?越是如此猜想,越是更加思念遠方的情郎,因而心中更加憂傷愁苦。進而把自己斬不斷的思念之愁怪罪在了月光之上。怪罪月亮惹的自己思念更重,愁苦更深。
落葉是思念之情。“昨夜西風凋碧樹”的意思是:昨天晚上凜冽的西風把滿樹綠葉吹落,呈現給讀者一幅秋風蕭瑟、落葉飄零的景象。這句詞看似只是描寫了這樣一個客觀的場景,實則蘊含了深深的思念之情。根據人的身體經驗:人在情緒高時,行動會活躍,例如,“高興得跳起來”;情緒低時,頭部下垂,身體體質下降。因此情緒高漲是上,情緒低落是下。樹葉長在樹上,生命力旺盛,是上,樹葉落下來,失去生命力,是下,這點從“落”這一字上也可得出。在此詩中,落葉對映女主人公在思念遠方的情人,心中憂愁,情緒低落,深感悲傷,構成“落葉是思念”的概念隱喻。
女主人公懷著深深的思念之情、感傷之情孤獨的登上高樓,眺望遠方,她看到了天涯的盡頭,卻看不到自己思念的情郎,想給情郎寄去一封飽含相思之情的書信,只能見這連綿的山水,卻不知到情郎在何方。
3 離恨之情
“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的意思是:皎潔的月亮不懂離別後的相思之苦,整夜照亮人間,月光斜照在硃紅色的門上。月亮原本是無感知的自然物,當然不可能解離恨之苦,怎麼可能知道女主人公徹夜輾轉難眠的感受?透過分析我們不難發現該句中的概念隱喻為“月光是離別情”。中國人自古尚圓,圓象徵圓滿、完美。所以人們喜愛圓月,圓月是圓滿的、完整的,相反,“缺”、“殘”則用來形容彎月。人們常把家人、朋友看做一個整體,大家在一起稱作“團圓”。中秋時月圓,人團圓,中秋之後,月由圓及缺,家人、朋友也由整體分散成個體,相繼離別,月的圓缺就象徵了人的離合。
在此詞中,女主人公看到月光,自然而然就想到月亮,月亮有殘缺的時候,也有圓的時候,而自己苦苦思念在遠方的情郎,兩人卻無再團圓之時,心中悲憤交加,於是就將自己的悲痛怪罪在月亮身上。
結語
這首詞描寫了很多的客觀景物,甚至有些句子就是直接描寫客觀景物的句子,透過解讀詞中的概念隱喻內涵,我們發現,這首詞的每一個景物都融入了女主人公深深的相思之情、思念之愁和思念之悲傷。這首詞正是運用這些概念隱喻來巧妙地構建了主題,層層深化女子的相思之情、相思之苦,最後抒發出心中最悲傷的離恨情,並把思念和離恨有淺至深細緻的描繪出來,最後達到不知情郎在何方的最高悲情點,感人至深,令人千古傳誦。認知詩學為人們研究和欣賞文學作品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方法,這一跨學科的研究方法很好的將作者、讀者和作品連線在一起,更能激發讀者的認知思維,使讀者更容易達到與作者的共鳴,從而更清晰地展現其文學效果。
參考文獻:
[1] 藍純:《從認知詩學的角度解讀唐詩宋詞》,《外國語文》,2011年第1期。
[2] 吳為善:《認知語言學與漢語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3] 封宗信:《論文學語篇理解的認知心理學研究》,《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年第S1期。
[4] Stockwell,P.Cognitive Poetics:Introduction[M].London/NY:Routledge,2002.
[5] 梅華:《情景渾融 深蘊理致――晏殊〈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品論》,《名作欣賞》,2010年第12期。
[6] 厚豔芬:《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晏殊〈蝶戀花〉賞析》,《古典文學知識》,1998年第1期。
[7] 李義天:《孤寂中的守望――晏殊〈蝶戀花〉詞賞析》,《古典文學知識》,2001年第6期。
[8] 錢鴻瑛:《千迴百折 哀感無端――晏殊詞風格探微》,《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1期。
[9] Lakoff,G.& Johnson,M. Metaphors We Live By [M].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10] 王曉夢:《煙裡風情――唐宋詞煙意象簡析》,《山東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2期。
[11] 王欣星:《燕子意象:晏殊生存反思的感性載體》,《陝西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
[12] 宋曉英:《中國古詩中“詠月詩”的概念隱喻研究》,黑龍江大學碩士論文,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