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白居易為何沒成為好友?
韓愈白居易為何沒成為好友?
韓愈,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省孟州市)人,漢族,自稱“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昌黎先生”。唐代傑出的文學家、思想家、哲學家。
白居易(772年—846年),字樂天,號香山居士,又號醉吟先生,祖籍太原,到其曾祖父時遷居下,生於河南新鄭。是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唐代三大詩人之一。白居易與元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世稱“元白”,與劉錫並稱“劉白”。
中唐時期的兩位著名詩人,韓愈和白居易,有不少結交成為好友的客觀條件:
年齡相近。韓愈出生於公元768年,白居易出生於公元772年,相差只四歲。
登第相近。韓愈貞元八年(792)中進士,白居易貞元十六年(800)中進士,相差只八年。
仕歷相近。都曾在京城、地方上做過官,順逆、級別也大致相當,韓愈做過刑部侍郎,官至吏部侍郎,白居易以刑部尚書致仕(退休)。
理想相近。韓愈跟柳宗元倡導古文運動,白居易與元發起“新樂府”運動,都有關心現實、革新詩文的理想。
性情相近。都不是離群索居喜歡清靜的宅男,都喜歡結交有文才的朋友,尤其是跟自己相之人,都喜歡提攜後輩。他們各自身邊,都圍繞著一大批詩文朋友。
共同偶像。都是杜甫的崇拜者,思想、藝術上都深受杜甫的影響。
共同朋友。詩人張籍既是韓愈的好朋友,同時也是白居易的好朋友,韓門弟子樊宗師、李翱等人,跟白居易也有交往。其中,張籍曾介紹韓愈、白居易相識。
有過交往。從白居易的幾首詩歌看,他跟韓愈曾同遊長安名勝曲江以及兩處私家園林,一起飲過酒,並有詩歌唱和……
但是,韓愈與白居易終究只有蜻蜓點水的交情,並沒有成為莫逆於心、詩文創作上互相推崇、呼應的朋友。
從現存韓愈、白居易的詩文看,白居易有如下幾首詩跟韓愈有關:《和韓侍郎苦雨》《同韓侍郎遊鄭家池小飲》《久不見韓侍郎》《和韓舍人題楊舍人林亭》《和韓侍郎張博士遊曲江見寄》。另外,《老成》詩有“我有白頭戒,聞於韓侍郎”兩句。而韓愈的《昌黎集》中,則只儲存了《同張籍遊曲江寄白舍人》一首跟白居易有關的詩。
有過交往,有過唱和,卻沒能加深友誼,成為摯友,擦出火花,點亮文壇,成就一段文學佳話。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韓愈於前輩詩人中,最推崇李白和杜甫。在一首贈給孟郊的詩中,他有這樣兩句:“昔年曾讀李白杜甫詩,長恨二人不相從。”眾所周知,李白杜甫曾經同遊東魯、梁宋,親密無間,至於“醉眠秋共被,攜手日同行”(《與李十二白同尋範十隱居》),結下了深厚情誼;他們的詩歌創作,一個充滿浪漫的想象,一個滿是關心現實的情懷,相互輝映,成為中國文學史上最閃亮的“雙子星座”。而韓愈、白居易這兩位中唐時期最傑出的詩人,卻與“雙子星座”失之交臂。
中唐四位最優秀的詩人,孟郊、韓愈、元、白居易,分為兩組,韓孟齊名,元白齊名。從文學史的角度講,孟郊、元的詩歌成就,畢竟稍遜於韓愈、白居易。若是整合出一個“韓白”配,那才是真正的強強組合。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兩位當時最優秀的.詩人,失之交臂,沒能成為好朋友呢?
有人可能會猜測說,他們的政治立場、思想性格上有分歧。韓愈白居易思想性格上肯定是有差異的。比如說,韓愈更在意自身遭遇,為自己鳴不平,白居易則多關心百姓疾苦,為窮苦百姓說話;韓愈性格剛強激烈,白居易為人溫和從容。據我所知,並沒有證據可以表明,韓愈跟白居易有政治立場上的正面衝突。
事實上,他們兩人都並非心胸狹隘之人,都有惜才愛才的襟懷。有一種說法,韓愈在監察御史任上被貶為陽山縣令,原因是上疏言事。而他上疏的內容則是柳宗元、劉錫洩露給王、王叔文等人的。韓愈也耳聞了這種說法,但是,他並未因此疏遠、憎恨他們,仍一如既往地關心他們。
有詩為證:“同官盡俊才,偏善柳與劉。或慮言語洩,傳之落怨仇。二子不宜爾,將疑斷還不(否)?”韓愈表明自己不相信是柳宗元、劉錫出賣了他。後來柳宗元、劉錫被貶南方,韓愈擔心他們水土不服,有《永貞行》詩云“吾嘗同僚情豈勝,具書所見非妄徵”,關愛之情,出自一片真心,全無幸災樂禍之意。柳宗元死後,韓愈還為他寫了《羅池廟碑》。
我們知道,柳宗元跟王叔文一派,主張政治改革。可見,韓愈交友,是可以超越政治立場的。他骨子裡是個文人,政治立場在他那裡不如文才重要。
相比之下,白居易的詩人氣質比韓愈更濃。他最有名的作品,《長恨歌》《琵琶行》《賣炭翁》《上陽人》等等,都是關心社會、關心百姓的新樂府詩歌,而實際上,白居易更多的作品,是表現他生活中的閒情逸致。他是一個有著濃厚的浪漫氣質與名士風度的詩人。
韓愈白居易之所以沒能成為聲氣相通、互相輝映的文壇巨,我認為,原因主要在韓愈方面。
比白居易年長四歲、登進士第早八年的韓愈,有太強的好為人師與文壇盟主意識。清人趙翼曾指出:“遊韓門者,張籍、李翱、皇甫、賈島、侯喜、劉師命、張徹、張署等,昌黎皆以後輩待之。盧仝、崔立之,雖屬平交,昌黎亦不甚推重。”(《甌北詩話》卷三)
韓愈平生最推重的詩人是孟郊。他曾經向鄭餘慶舉薦孟郊,他列舉歷代詩人時,把孟郊的名字緊接在陳子昂、李白、杜甫之後,他把自己跟孟郊的關係比作李白與杜甫,他希望自己跟孟郊不要像李白跟杜甫那樣,難得在一起,“我願化為雲,東野化為龍”,雲龍相從,不離不棄。
韓愈推崇孟郊,除了孟郊詩風跟他卻有相近之處,都有“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的特點外,恐怕孟郊的遭遇地位是更加重要的因素,孟郊只能是韓愈同情、提攜的物件,不可能成為他有力的競爭者,跟他平起平坐。
白居易在詩集中保留好幾首跟韓愈有關的詩歌,而韓愈在自己的詩集中只保留了一首跟白居易有點兒關係的作品,似乎可以讀出這麼一個資訊:韓愈並不把白居易太當一回事。
須知,白居易可是一個神童詩人,十六歲時就寫出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樣的好詩。白居易青年時期到長安參加科舉考試之前,已經得到前輩詩人顧況的賞識和揄揚。換言之,韓愈不可能不瞭解白居易的詩才與詩名。
白居易一首贈張籍的詩,有這樣幾句:“問其所與遊,獨言韓舍人。其次即及我,我愧非其倫。”如果這詩作於白居易跟韓愈相識之前,說明白居易對韓愈是敬仰的;如果這詩作於白居易跟韓愈相識之後,那麼,很可能他感覺到了韓愈對自己的冷淡與傲慢。
一個曾經不遺餘力地舉薦、讚揚過孟郊、賈島的文壇宿,面對白居易時,卻無動於衷,這不能不說是一件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