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園中棗樹》白居易唐詩鑑賞

《杏園中棗樹》白居易唐詩鑑賞

  導語:《杏園中棗樹》是唐代詩人白居易創作的一首哲理詩。詩人以棗樹自喻,反映他為人為文的原則:棗樹雖然外表不顯赫張揚,但在東風吹拂中卻自信成長,生機盎然。下面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杏園中棗樹》白居易唐詩鑑賞,僅供參考,大家一起來看看吧。

  【原文】

  杏園中棗樹⑴

  人言百果中⑵,唯棗凡且鄙⑶。

  皮皴似龜手⑷,葉小如鼠耳。

  胡為不自知⑸,生花此園裡。

  豈宜遇攀玩,倖免遭傷毀⑹。

  二月曲江頭,雜英紅旖旎⑺。

  棗亦在其間,如嫫對西子⑻。

  東風不擇木,吹喣長未已⑼。

  眼看欲合抱,得盡生生理⑽。

  寄言遊春客⑾,乞君一回視。

  君愛繞指柔⑿,從君憐柳杞⒀。

  君求悅目豔,不敢爭桃李⒁。

  君若作大車,輪軸材須此⒂。

  【註釋】

  ⑴杏園:園名。故址在今陝西省西安市郊大雁塔南。唐代新科進士賜宴之地。

  ⑵百果:泛指各種果樹。

  ⑶凡:平庸,尋常。鄙:粗俗,鄙陋。

  ⑷皴(cūn):皮膚因受凍或受風吹而乾裂。龜(jūn)手:凍裂的手。

  ⑸胡為:何為,為什麼。

  ⑹幸:僥倖,幸而。

  ⑺雜英:各色花。旖旎(yǐ nǐ):柔美的樣子。

  ⑻嫫(mó):嫫母,據《列女傳》,嫫母是黃帝的妃子,長得很醜,但有賢德。西子:西施,,是春秋時越國美女。

  ⑼吹喣(xǔ):吹籲,呼氣。輕者為喣,急者為吹。

  ⑽生生:孳生不絕,繁衍不已。

  ⑾寄言:傳話。

  ⑿繞指柔:語出劉琨《重贈盧諶》:“何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原指鋼韌性極好,不易折斷。

  ⒀柳杞(qǐ):泛指柳樹。杞,柳的一種,也叫紅皮柳。

  ⒁“君求”二句:意為棗樹自慚形穢,不敢與桃李相爭。

  ⒂輪軸:車輪與車軸。

  【白話譯文】

  人們都說在各種果樹中,唯有棗樹既平凡,又粗鄙。樹皮像開裂的凍手,樹葉像細小的鼠耳。它為什麼沒有自知之明,也來開花在這杏園裡。它怎能受到攀折賞玩,幸而沒有遇到傷害摧毀。在二月的曲江江邊,各種花紅得風光旖旎。棗樹也在它們中間,好像是嫫母對著西子。春風對樹木倒沒有偏愛,它在溫暖的吹拂下成長,從不停止。眼見得樹幹將要合抱,得盡了生生不息的天理。且讓我傳話給春遊的客人,請回過頭來細細注視。您如喜愛繞指的柔軟,聽憑您去憐惜柳和杞。您如追求悅目的美麗,它不敢去競爭桃和李。可是您要造一輛大車,那車輪車軸的取材必須在此。

  【創作背景】

  元和二年(807年)白居易由盩厔縣尉遷翰林學士。次年五月,授左拾遺。一時間,詩人似乎仕途通達,春風得意,大有知遇之感。同時,也自以為有了臣世濟國,一展鴻圖的機會。於是他終日“食不甘味,寢不遑安”,勉力於“有闕必諫,有違必陳”。以至任職一月,既“諫紙忽滿箱。”然而,他的盡忠職守,直言敢諫,並不被統治者所欣賞。憲宗皇帝就對他深懷不滿。同時,他的孤傲的性格,不畏豪強的激切言論,也深遭權貴的嫉恨。因此,他常常感到苦悶和孤寂。

  正如他在《長安正月十五》中寫到的:“喧喧車騎帝王州,羈病無心逐勝遊。明月春風三五夜,萬人行樂一人愁。”從政愈久,他對黑暗的現實政治了解愈深,對權貴豪門專權,賢士才俊屈沉下僚的不合理現象就愈加不滿:“悲哉為儒者,力學不知疲。讀書眼欲暗,秉筆手生胝。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遲。”“沉沉朱門宅,中有乳臭兒。……手不把書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襲封爵,門承勳戚資。”(《悲哉行》)《杏園中棗樹》這首詩大約就是在這種思想背景下寫出的。杏園,在長安城南朱雀門街東第三街通善坊,和曲江相連,為當時新進士宴遊之所。

  【賞析】

  “人言百果中,唯棗凡且鄙,皮皴似龜手,葉小如鼠耳。”一開始,詩人似乎只是客觀地陳述了當時人們對棗樹的普遍看法:“在各種果樹中,唯有棗樹平凡而又低賤,原因是它樹皮裂,像凍裂的手,樹葉細小,像老鼠的耳朵。”詩人以“龜手”的醜陋,鼠耳的猥瑣來刻畫棗樹,描繪得很真實,也很形象,彷彿意在突出它的“凡”和“鄙”,引起讀者對它的`厭惡。前面冠以“人言”,就顯得既不足信更值得懷疑。

  詩人巧妙地利用了讀者的這種模糊的感覺,為最後的急轉直下,憑空出奇作好了鋪墊。

  “胡為不自知,生花此園裡,豈宜遇攀玩,倖免遭傷毀。”這四句是前一部分的遞進和展開。詩人先以一種指斥和嘲諷的口吻批評棗樹“怎麼這樣沒有自知之明,在這杏園中開花呢?”唐代科舉習俗,新中的進士都要到杏園設宴遊玩。園內佳木雲集,景色秀麗。因此詩人嘲弄它不該到此爭芳鬥豔,以貽笑大方。詩人在這裡抒發了自己心中憤激的感情。那些氣焰炙人的達官顯要,專橫跋扈,目中無人,外表雍容華貴,內心卻空虛骯髒。詩人躑躅其中,不免有力單勢孤之感,同時更有對這些人的深深的蔑視。這裡的嘲諷是一種清晰的反嘲。接著,詩人筆鋒一轉,又對棗樹進行安慰:“哪裡適宜人們攀折賞玩,不過也幸而免遭傷害毀壞。”詩人對棗樹孤獨寂寞不受賞識的際遇表達了自己的同情,憤激之餘,借道家“無所可用,安所困苦”的消極思想以自我安慰。

  詩人在《雲居寺孤桐》中表達了類似的思想:“直從萌芽拔,高自毫末始,四面無附枝,中心有通理。言寄立身者,孤直當如此。”詩人後期避禍全身,大約和這種思想是有一定關係的。

  “二月曲江頭,雜英紅旖旎;棗亦在其間,如嫫對西子。”曲江即曲江池,在長安城東南,是唐代著名的風景遊覽區,與杏園相距不遠。詩人將讀者引出杏園,拓寬視野,在更大的範圍上進行比較,以加深主題。“早春二月,曲江池畔,百樹生花,風光旖旎,棗樹孤立其間,猶如嫫母和西施相對而立。”古人常以嫫母和西施作為醜、美兩極的象徵。詩人把棗樹置於婀娜多姿、爭芳鬥豔的二月春樹的環繞中,更加襯托出了它的醜陋、卑瑣,以及它立身尷尬的情形。這是繼開頭的貶抑後的進一步的渲染,透過鮮明的對比形成強烈的藝術效果。同時,它也引起讀者的翩翩聯想,在陽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曲江池畔,一個衣衫襤褸,形容猥瑣計程車子走在一群衣著華麗、神采飛揚、笑語喧騰的才子仕女中間,那是很奇特的一種場面。以上是這首詩的第一部分,它透過議論、反問、對比等手法,突出棗樹的平凡、低賤、醜陋。

  “東風不擇木,吹煦長未巳。眼見欲合抱,得盡生生理。”如果說此前詩人對棗樹的同情還隱約閃現在對棗樹的貶抑中,那麼,從這裡一開始,詩人就直截了當地表達了自己對它的喜愛之情:“東風卻誰也不嫌棄,不停地吹拂讓它生生不息,很快便成了合抱的巨樹,它按照自己的天性完成了自己。”詩人的語氣盡管十分平淡,感情色彩也很淡薄,但卻含著一種傲然自愛之氣。無論人們的鄙視,嘲弄,棗樹不會枯萎,也不會改變自己的自然之性,它頑強地生長,在沉默和孤寂中壯大,以旺盛的生命力抗擊著與它對立的世界。

  “寄言遊春客,乞君一回視。君愛繞指柔,從君憐柳杞;君求悅目豔,不敢爭桃李;君若作大車,輪軸材須此。”這裡形容溫柔婉順的媚態。在白居易的詩中,繞指柔多用於貶意,以諷刺那些苟合曲從的小人。如在《李都慰古劍》一詩有:“至寶有本性,精剛無與儔,可使寸寸折,不能繞指柔。”詩人說:“遊春的人們,請你們回頭看一眼:假如你們喜愛柔順的媚態,請你們去觀賞柳樹杞樹,假如你們追求悅目嬌豔,那麼沒有什麼能比得上桃樹李樹,如果你們要製作大車,作輪軸的卻必須是棗樹的樹幹。”在這裡,詩人使用排比句式,語氣促迫,一改前文那種舒緩的節奏。詩人先柳杞後桃李,將人的視線引開,然後陡然一轉,如飛瀑直下,驚心動魄,點出全詩的主題。

  既出人之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讀者驚歎之餘,又反思前文,頓悟柔順的柳杞,嬌豔的桃李,實在是徒具外表,不足大用,而外平凡卻質地堅密。棗樹才是真正能擔負重任的偉材。

  與白居易的眾多詠物詩一樣,這首詩也蘊含深刻的寓意,或在感嘆身世,或在哀憐同道,或指諷權貴閥閱,或存心帝王回顧,或在演繹詩人對人生的觀察,或兼而有之。就詩歌自身的內容來看,它主要抒發一種對人們屈沒賢材,爭逐虛名的不滿與憤慨,並勸諭執政者能明察賢愚,以使有志之士得效輪軸之材,肩負起治國的重任。這是一首哲理詩。棗樹平凡鄙陋,其身多刺,其貌不揚。它生在繁花似錦的杏園中,更令遊春之客鄙棄。詩人的價值觀卻與眾不同,認為棗樹雖然不如柳杞柔可繞指,不如桃李賞心悅目,但“君若作大車,輪軸材須此。”對以貌取人的做法提出了批評。

  這首詩在藝術表現上是十分成功的。從總的結構上看,詩歌採用了先抑後揚、欲取先與的寫法,即所謂“卒章顯志”。這種結構在諷諭詩中多有使用。其次是採用對比手法。全詩不僅有同物的對比,如柳杞桃李與棗樹的對比,嫫母與西施的對比,也有物與景的對比,如棗樹與杏園的秀麗、與曲江池的旖旎風光的對比,也有自身的對比,如棗樹外貌的醜陋與內在秀美的對比。透過對比,棗樹的形象變得更加突出鮮明,產生了很好的藝術效果。在語言上,這首詩除了具有平淡淺易的特色外,還具有用字精確、刻畫細緻等特點。

  作者簡介

  白居易(772~846),唐代詩人。字樂天,號香山居士。生於河南新鄭,其先太原(今屬山西)人,後遷下邽(今陝西渭南東北)。貞元進士,授秘書省校書郎。元和年間任左拾遺及左贊善大夫。後因上表請求嚴緝刺死宰相武元衡的兇手,得罪權貴,貶為江州司馬。長慶初年任杭州刺史,寶曆初年任蘇州刺史,後官至刑部尚書。在文學上,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其詩語言通俗,人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和元稹並稱“元白”,和劉禹錫並稱“劉白”。有《白氏長慶集》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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