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殖民志》得獎感言

《後殖民志》得獎感言

  《後殖民志》得獎感言

  一定是我甚麼時候受過傷害和侮辱。像杜斯妥也夫斯基為了受傷害和侮辱的而寫。但我沒有。沒有甚麼無法復原的傷害和侮辱;沒有坐過牢,沒有簽過認罪或悔過書,沒有經過戰爭,沒有捱過餓。我曾經以為這是我的缺失。但後來發覺,渴望傷害和侮辱是一種惡俗的品味,也對受傷害和侮辱的,極為不敬。但為甚麼呢。

  如果權力就是,要去傷害和侮辱要不就受傷害和侮辱;權力無可逃避(我曾經以為可以,但絕不);這樣我只能選擇受傷害和侮辱;無論這口味是多麼的`惡俗。所以總是心有所向。這就是那些很強壯的人說的:自願成為受害者。不因為受傷害和侮辱的人的靈魂美麗些。因為處於被剝削的困境,受害者往往比加害者更為醜惡自私。只因為我沒有選擇:如果只能在去傷害和侮辱,和受傷害和侮辱之間做選擇。

  《後殖民志》正如題目所示,是一本關於後殖民處境的書,但更清楚的說,是一本關於權力的書。當初我不大願意出版這本書,因為我討厭那些漫談式的專欄文章,結集出版。我是為了盡公民責任而寫了這些短文。但後來也希望出版這本書,也是為了公民責任:我為了個人靈魂的逼切需要而寫小說,但我作為群體的一份子,我亦時常意識到對群體的責任。我認為在這偽自由當道的可怖時刻;如果我們不能對抗偽自由;起碼我們不會成為同謀者。也就是說,不願意去傷害和侮辱。

  《後殖民志》能夠得到書獎,我感到非常驕傲;因為這本書嘗試呈現,受傷害和侮辱的;如果有人能夠讀到,而且因而稍稍停頓,想一想;我就完成了我的責任。當我完成責任時,我時常都感到很驕傲。我因接近並或許理解人的醜惡而寫。受傷害和侮辱並不曾令我們美麗些。寫也不曾。閱讀也不曾。但也許我們可以不那麼繼續加倍無可抑止的醜惡下去。再過10天,待我的臺灣朋友回來便可拿到此書。她說討厭那些漫談式的專欄文章,結集出版,我非常之同意。但她說為了公民責任而出版,這個理由,在我看牽強了。“如果我們不能對抗偽自由;起碼我們不會成為同謀者。也就是說,不願意去傷害和侮辱。”這個理由,更接近真實。口吻生硬,可能是因為責任重大。讓我想起福柯為德勒茲和加塔裡的反俄狄浦斯寫的序,還有論語裡的一句話一直會伴隨這篇序跑出來,“子曰:予欲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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