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騷詩歌全文及翻譯

離騷詩歌全文及翻譯

  《離騷》是中國戰國時期詩人屈原創作的詩篇,是中國古代最長的抒情詩。此詩以詩人自述身世、遭遇、心志為中心。下面是小編整理的離騷詩歌全文及翻譯,歡迎大家分享。

  離騷原文: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zōu]兮,惟庚寅吾以降(古音“洪”)。

  皇覽揆[kuí]餘初度兮,肇錫(通“賜”)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chóng]之以修能(通“態”)。

  扈[hù]江離與闢(通“僻”)芷[zhǐ]兮,紉秋蘭以為佩。

  汩[yù]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qiān pí]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chéng]兮,來吾道(同“導”)夫先路。

  昔三後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

  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茝[chaǐ]!

  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jié]紂[zhòu]之猖披兮,夫唯捷徑以窘[jiǒng]步。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ài]。

  豈餘身之憚[dàn]殃兮,恐皇輿[yú]之敗績!

  忽奔走以先後兮,及前王之踵[zhǒng]武。

  荃[quán]不察餘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jì]怒。

  餘固知謇[jiǎn]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捨也。

  指九天以為正兮,夫惟靈脩之故也。

  (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

  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shuò]化。

  餘既滋蘭之九畹[wǎn]兮,又樹蕙之百畝。

  畦[qí]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冀枝葉之峻茂兮,願俟時乎吾將刈[yì]。

  雖萎絕其亦何傷兮?哀眾芳之蕪穢[huì]。

  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羌內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

  忽馳騖[wù]以追逐兮,非餘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將至兮,恐脩名之不立。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餘情其信姱[kuā]以練要兮,長顑[kǎn]頷[ hàn]亦何傷!

  攬木根以結茝[chǎi]兮,貫薜荔(bì lì)之落蕊。

  矯菌桂以紉蕙兮,索胡繩之纚纚lí lí]。[1]

  謇[jiǎn]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雖不周於今之人兮,願依彭咸之遺則。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餘雖好修姱以{鞿}[jī](高中課本上是“靰”)羈兮,謇[jiǎn]朝誶[suì]而夕替。

  既替餘以蕙纕[xiāng]兮,又申之以攬茝[chǎi]。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怨靈脩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

  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zhuó]謂餘以善淫。

  固時俗之工巧兮,偭[miǎn]規矩而改錯。

  背繩墨以追曲兮,競周容以為度。

  忳鬱邑餘侘傺[chà chì]兮,吾獨窮困乎此時也。

  寧溘[kè]死以流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

  鷙[zhì]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yuán]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詬。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佇乎吾將反。

  回朕車以復路兮,及行迷之未遠。

  步餘馬於蘭皋兮,馳椒丘且焉止息。

  進不入以離尤兮,退將復修吾初服。

  制芰[jì]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

  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

  芳與澤其雜糅兮,唯昭質其猶未虧。

  忽反顧雜文摳猓酆跛幕摹

  佩繽紛其繁飾兮,芳菲菲其彌章。

  民生各有所樂兮,餘獨好修以為常。

  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女嬃[xū]之嬋媛兮,申申其詈予,曰:

  鯀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jiǎn]而好修兮,紛獨有此姱[kuā]節!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

  眾不可戶說兮,孰雲察餘之中情?

  世並舉而好朋兮,夫何煢[qióng]獨而不予聽!

  依前聖以節中兮,喟[kuì]憑心而歷茲。

  濟沅[yuán]湘以南征兮,就重華而陳詞:

  啟《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

  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巷。

  羿淫遊以佚畋[tián]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亂流其鮮終兮,浞[zhuó]又貪夫厥家。

  澆身被服強圉[yǔ]兮,縱慾而不忍。

  日康娛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顛隕。

  夏桀之常違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zū hǎi]兮,殷宗用而不長。

  湯禹儼而祗敬兮,周論道而莫差。

  舉賢而授能兮,循繩墨而不頗。

  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

  夫維聖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顧後兮,相觀民之計極。

  夫孰非義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diàn]餘身而危死兮,攬餘初其猶未悔。

  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zū hǎi]。

  曾歔欷餘鬱邑兮,哀朕時之不當。

  攬茹蕙以掩涕兮,沾餘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駟玉虯以乘鷖[yī]兮,溘埃風餘上徵。

  朝發軔於蒼梧兮,夕餘至乎縣圃。

  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

  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yān zī]而勿迫。

  路曼曼(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飲餘馬於咸池兮,總餘轡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驅兮,後飛廉使奔屬。

  鸞皇為餘先戒兮,雷師告餘以未具。

  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

  飄風屯其相離兮,帥雲霓而來御。

  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

  吾令帝閽[hūn]開關兮,倚閶闔[chāng hé]而望予。

  時曖曖[ài ]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

  世溷[hùn]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將濟於白水兮,登閬(láng)風而紲(xiè)馬。

  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

  溘[kè]吾遊此兮,折瓊枝以繼佩。

  及榮華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詒。

  吾令豐隆乘雲兮,求宓[fú]妃之所在。

  解佩纕[xiāng]以結言兮,吾令蹇[jiǎn]修以為理。

  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huà]其難遷。

  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發乎洧[wěi]盤。

  保厥美以驕傲兮,日康娛以淫遊。

  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

  覽相觀於四極兮,周流乎天餘乃下。

  望瑤臺之偃蹇[jiǎn]兮,見有娀[sōng]之佚女。

  吾令鴆[zhèn]為媒兮,鴆告餘以不好。

  雄鳩之鳴逝兮,餘猶惡其佻巧。

  心猶豫而狐疑兮,欲自適而不可。

  鳳皇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遙。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導言之不固。

  世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

  閨中既以邃遠兮,哲王又不寤。

  懷朕情而不發兮,餘焉能忍而與此終古!

  索藑茅以筳篿[zhuān]兮,命靈氛為餘佔之。

  曰:「兩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豈唯是其有女?

  曰 :「勉遠逝而無狐疑兮,孰求美而釋女?

  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雲察餘之善惡?

  民好惡其不同兮,惟此黨人其獨異。

  戶服艾以盈要兮,謂幽蘭其不可佩。

  覽察草木其猶未得兮,豈珵美之能當?

  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

  欲從靈氛之吉占兮,心猶豫而狐疑。

  巫咸將夕降兮,懷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yì]其備降兮,九疑繽其並迎。

  皇剡剡[yǎn]其揚靈兮,告餘以吉故。

  曰:「勉升(通“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湯禹儼而求合兮,摯咎繇(gāo yáo,通“皋陶”)而能調。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說(yuè)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

  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

  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

  及年歲之未晏兮,時亦猶其未央。

  恐鵜鴂(tí jué)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

  何瓊佩之偃蹇[jiǎn]兮,眾薆[ài]然而蔽之。

  惟此黨人之不諒兮,恐嫉妒而折之。

  時繽紛其變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為此蕭艾也?

  豈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餘以蘭為可恃兮,羌無實而容長。

  委厥美以從俗兮,苟得列乎眾芳。

  椒專佞以慢慆[tāo]兮,樧[shā]又欲充夫佩幃。

  既幹進而務入兮,又何芳之能祗[zhī]?

  固時俗之流從兮,又孰能無變化?

  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

  芳菲菲而難虧兮,芬至今猶未沬。

  和排程以自娛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餘飾之方壯兮,周流觀乎上下。

  靈氛既告餘以吉占兮,歷吉日乎吾將行。

  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爢[mí]以為粻。

  為餘駕飛龍兮,雜瑤象以為車。

  何離心之可同兮?吾將遠逝以自疏。

  邅[zhān]吾道夫崑崙兮,路修遠以周流。

  揚雲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

  朝發軔於天津兮,夕餘至乎西極。

  鳳皇翼其承旗(通“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

  麾蛟龍使梁津兮,詔西皇使涉予。

  路修遠以多艱兮,騰眾車使徑待。

  路不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為期。

  屯余車其千乘兮,齊玉軑而並馳。

  駕八龍之蜿蜿兮,載雲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節兮,神高馳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通“愉”)樂。

  陟[zhì]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

  僕伕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

  亂曰: 已矣哉!

  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

  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離騷翻譯:

  【原文】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覽揆餘初度兮,肇錫餘以嘉名:

  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此度?

  乘騏驥以馳騁兮,來吾道夫先路!

  【註釋】

  ①高陽:古帝顓頊(zhuān xū)的號。傳說顓頊為高陽部落首領,因以為號。

  ②朕:我。先秦之人無論上下尊卑,皆可稱朕,至秦始皇始定為帝王的專用第一人稱代詞。

  ③攝提:攝提格的簡稱,是古代“星歲紀年法”的一個名稱。古人把天宮分為十二等份,分別名之曰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是為十二宮,以太歲執行的所在來紀年。當太歲執行到寅宮那一年,稱“攝提格”,也就是寅年。

  ④惟:句首語詞。庚寅:古人以干支紀日,指正月裡的一個寅日。

  ⑤皇:指皇考。覽:觀察,端相。揆:估量、測度。初度:初生之時。

  ⑥肇:借為“兆”,古人取名字要透過卜兆。

  ⑦則:法。屈原名平,字原,正則隱括“平”字義。

  ⑧字:用作動詞,即起個表字。

  ⑨內美:指先天具有的高貴品質。

  ⑩修能:傑出的才能,這裡指後天修養的德能。

  闢:同“僻”,幽僻的地方。

  紉:聯綴、編織。

  汩:水流迅速的樣子,比喻時間過得很快。

  與:等待。“不吾與”,即“不與吾”,是否定句賓語提前句式。

  搴(qiān):楚方言,拔取。

  宿莽:楚方言,香草名,經冬不死。朝、夕是互文,言自修不息。

  日月:指時光。

  代序:代謝,即更替輪換的意思,古“謝”與“序”通。

  惟:思。

  美人:作者自喻。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思想內容

  《離騷》作為長篇鉅製,所表現的思想內容極其豐富,主要可概括為兩個方面。一是描述了詩人和當朝統治者的矛盾,即理想與現實的對立;二是描述了詩人心靈的痛苦和糾結,進取和退隱的矛盾。

  關於《離騷》的內容層次,歷來有各種不同的分法。大致說來,全詩可分為三個部分再加一個禮辭。

  第一部分從開頭至“豈餘心之可懲”,是以獨白和自我形象的出現開始。詩人先自敘高貴的身世,表示自己具有與生俱來的的“內美”。再敘自己的道德和才幹,具有先天稟賦,又有後天修養,早就該立志獻身幹一番大事業。接著敘述對楚懷王的期望,期望他修明法度,駕上駿馬賓士向前,詩人願為楚國的變法圖新作一個開路的先驅者。可是當時楚國統治集團內部卻存在著革新和守舊兩派的鬥爭。詩人舉出賢君激勵懷王效法,舉出暴君的做法警戒懷王。但由於懷王昏聵守舊,棄約變心,結果是“黨人”猖獗,世風腐敗,連詩人精心培養的人才,也都從俗變節。詩人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遭遇排斥。面臨險惡的政治環境,詩人曾產生過退隱的念頭,但最後仍表示為堅持正義而九死不悔,決心堅守自己修潔的美德和高尚的情操。

  第二部分從“女嬃之嬋嬡兮”至“餘焉能忍與此終古”,是以女嬃形象的出現開始,由現實境界轉入虛擬的幻想境界。女嬃看詩人如此痛苦,異常激憤,她從愛護詩人的願望出發,勸誡詩人應當以鯀的悲劇為戒。在沒有是非曲直的社會里,忠貞不會見容於世,甚至會遭殺身之禍。因而要他不要那般耿介,而要明哲保身,隨波逐流。詩人聽後不以為然,並未動搖信念。女嬃不能真正理解詩人,這表明人間已無知音。於是詩人便向超現實的境界去追求真理。他渡過沅湘,向舜帝重華陳辭,歷數夏商周數代王朝的興亡事例,陳訴肺腑,表明自己的“美政”理想。他為自己壯志未遂而嘆息流淚,即使身死但堅持理想的決心不變。陳辭完畢後轉而借幻想的形式遨遊天地,上下求索,以尋找志同道合的知己和實現理想的途徑。最後上下尋求全歸於失敗。天上人間,都是一樣“溷濁”,蔽美稱惡,嫉賢妒能。

  第三部分從“索藑茅以筵篿兮”至“蜷局顧而不行”,是從靈氛、巫咸形象的出現開始。詩人周遊求索,扣閽求女,相繼失敗之後,滿懷孤憤,便向神巫靈氛問卜,再請巫咸降神。靈氛和巫咸都啟示他遠行,擇明君而事,實現自己的理想,並告誡他要及早行動,不要猶疑不決。詩人確信自己留在楚國毫無出路。於是,他按照靈氛的吉占和指引的出路去選擇吉日良辰。發軔去國,再次進入了“浮游求女”“周流上下”的幻遊境界。詩人經歷了一番漫長而艱難的道路遠行。就在他驅使神靈、駕馭龍鳳、遠走高飛、樂舞娛興、自適愜意、忘掉一切之際,卻忽然望見了故鄉。局面陡變,情況急轉直下。詩人悲從中來,面對祖國山川,他再也不忍離去。詩的情節發展和矛盾衝突,至此達到高潮。

  “亂曰”至末尾一小節為禮辭。詩人在國內不能見容,卻又不忍心去國,左右為難,無可奈何,只有一死了之。最後,就在這去留的極端矛盾中充分顯現了詩人眷戀祖國和決心殉國的高尚精神。這是全詩到高潮之後的畫龍點睛之筆,用以收束全詩,使詩的主題進一步深化。

  全詩的主題思想,即透過詩人為崇高理想而奮鬥終生的描寫,強烈地抒發了他遭讒被害的苦悶和矛盾的心情,表達了他為國獻身的精神,以及與國家同休慼共存亡的深摯的愛國主義和同情人民的感情,表現了他勇於追求真理和光明、堅持正義和理想的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同時深刻地揭露了以楚君為首的楚國貴族集團腐朽黑暗的本質,抨擊他們顛倒是非、結黨營私、讒害賢能、邪惡誤國的罪行。[2][13][14]

  人物形象

  《離騷》既是一篇政治抒情詩,又是一部偉大心靈的悲劇。在這部詩劇的舞臺上,自始至終活躍著一個英雄主角,就是詩人偉大人格的化身,全詩除了女嬃、靈氛、巫咸幾個人物的對話,幾乎全由這個主人公的活動與內心獨白構成。屈原在詩中成功地塑造了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形象豐滿、個性鮮明的抒情主人公的形象,體現了屈原偉大的思想和崇高的人格。

  《離騷》抒情主人公形象高大。首先,他有著突出的外部形象的特徵(“高餘冠之岌岌兮,長餘佩之陸離”)。很多屈原的`畫像即使不寫上“屈原”二字,人們也可以一眼認出是屈原,就是因為有詩中這種具有特徵性描寫的依據。其次,他具有鮮明的思想性格。第一,他是一位進步的政治改革家,主張法治(“循繩墨而不頗”),主張舉賢授能;第二,他主張美政,重視人民的利益和人民的作用(“皇天無私阿兮,覽民德焉錯輔”),反對統治者的荒淫暴虐和臣子的追逐私利;第三,他追求真理,堅強不屈(“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

  這是一位傑出政治家的形象。他有明確的“美政”思想,這與屈原改革弊政、聯齊抗秦的政治主張是一致的。其最終目的是要“及前王之踵武”,使歷史上曾興旺發達的“三王”政績發揚光大,亦即由楚國統一天下,使百姓安居樂業。美政思想的實質是要鞏固楚王的統治,它充滿了儒家美好政治的色彩,體現了儒家“民本思想”的要求。屈原不但有美政理想,也有實現它的具體辦法。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君明臣賢”。要有好的國君,還要有忠於國君並且有才幹的大臣加以輔佐,君臣和諧才能成功。因而他歌頌“湯禹嚴而求合兮,摯咎繇而能調”。他極力主張選賢任能,讚美古代賢君“舉賢而授能”,稱頌“說操築於傅巖兮,武丁用而不疑。呂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舉。甯戚之謳歌兮,齊桓聞以該輔”。同時他還主張廢斥群小,這也是實現“美政”的重要保證。他在詩中極力揭露群小的罪惡,正是出於這種想法。他還主張“循繩墨而不頗”,強調以法度治國。他為此奮鬥終生,充分顯示了這一形象的政治家風度。

  這一形象還體現了詩人勇於同黑暗腐朽勢力作鬥爭的精神。詩人清楚地知道,楚國的不幸命運,以及自己的不幸遭遇正是楚廷群小造成的。詩人對之極為憤恨,因而不遺餘力地反覆加以揭露和抨擊,斥責他們“好蔽美而稱惡”,競進貪婪,嫉妒成性,朋比為奸,隨波逐流,黑白顛倒。詩人還揭露了楚君的過失,說他反覆無常,荒唐糊塗,寵信奸臣,疏遠忠良,善惡不辨,致使詩人的“美政”理想落空。

  這一形象也是追求光明和真理的美好形象,體現了詩人堅持正義的剛毅不屈的偉大精神。他堅信真理和正義的存在,雖然“路曼曼其脩遠兮”,但他始終是“上下而求索”。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高潔的品格,以及超群拔俗的崇高理想,都“不同於今之人”,因而招致“謠諑”誹謗,遭受種種迫害打擊。在這種情況下,連他親近的人都勸其隨俗浮沉,不要“博謇好脩”。可是,詩人卻在詩中反覆申明他決不能隨波逐流的態度,在打擊和迫害面前決不動搖,巋然如山,堅強不屈。詩中描寫屈原三次求女嬃,雖然失敗了,但他仍然不懈地探索真理,尋求志同道合者。這種對光明和真理的追求與熱愛的精神,正是他終生奮鬥的力量源泉。

  詩人還透過這一形象,描繪了詩人自己思想感情的波瀾。詩人把自己描繪成渾身披覆著香花和美玉的潔身好修,幽美芳香,嫵媚奇特的超人,用來象徵其純潔高尚的內在美質。屈原內在美質的表現,最感人的就是他那強烈而真摯的愛國主義精神。詩人自幼就立下為國盡忠的理想,他為此自修美德和才能,祖國被“黨人之偷樂”搞得“路幽昧以險隘”,他為之而傷心,他一再表白“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他為祖國的前途而憂心忡忡。他被群小打擊迫害而離開了政治舞臺,但他始終關心國家的前途和命運,他雖然為自己不幸的命運而痛苦憂傷,但他更關心的是國家和君王,他始終繫心楚王,不忘楚國。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憑著屈原的傑出才能,他投奔別國也許會成為將相高官,但他否定了一切離楚遠遊的想法,非常形象而真摯地表現了屈原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

  《離騷》抒情主人公形象,是中華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兩千多年來給了無數仁人志士以品格與行為的示範,也給了他們以力量。[13][36]

  藝術成就

  《離騷》是一首充滿激情的政治抒情詩,是一首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的藝術傑作。詩中的一些片斷情節反映著當時的歷史事實,如“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即指懷王在政治外交上和對屈原態度上的幾次反覆,但表現上完全採用了浪漫主義的方法:不僅運用了神話、傳說材料,也大量運用了比興手法,以花草、禽鳥寄託情意。而詩人採用的比喻象徵中對喻體的調遣,又基於傳統文化的底蘊,因而總給人以言有盡而意無窮之感。由於詩人無比的憂憤和難以壓抑的激情,全詩如大河之奔流,浩浩蕩蕩,不見端緒,但無論是詩情意境的設想,還是外部結構,都體現了詩人不凡的藝術匠心。

  從內容構思上說,詩中寫了兩個世界:現實世界以及由天界、神靈、往古人物和人格化了的日、月、風、雷、鸞風、鳥雀所組成的超現實世界。這超現實的虛幻世界是對現實世界表現上的一個補充。在人間見不到君王,到了天界也同樣見不到天帝;在人間是“眾皆競進以貪婪”,找不到同志,到天上“求女”也同樣一事無成。這同《聊齋志異》中《席方平》篇寫陰間的作用有些相似。只是《席方平》中主人公是經過由人到鬼的變化才到另一個世界,而《離騷》抒情主人公則是自由來往於天地之間。這種構思更適宜於表現抒情詩瞬息變化的激情。詩人設想的天界是在高空和傳說中的神山崑崙之上,這是與從原始社會開始形成的一般意識和原型神話相一致的,所以顯得十分自然,比起後世文學作品中透過死、夢、成仙到另一個世界的處理辦法更具有神話的色彩,而沒有宗教迷信的味道。詩人所展現的背景是廣闊的,雄偉的,瑰麗的。其意境之美、壯、悲,是前無古人的,尤其是詩人用了龍馬的形象,作為由人間到天界,由天界到人間的工具。《尚書中候》佚文中說,帝堯繼位,“龍馬銜甲”。中國古代傳說中的動物龍的原型之一即是神化的駿馬。《周禮》中說“馬八尺以上為龍”,《呂氏春秋》說“馬之美者,青龍之匹,遺風之乘”。在人間為馬,一升空即為龍。本來只是地面與高空之分,而由於神駿變化所起的暗示作用,則高空便成了天界。詩人藉助自己由人間到天上,由天上到人間的情節變化,形成了這首長詩內部結構上的大開大闔。詩中所寫片斷的情節只是作為情感的載體,用以外化思想的鬥爭與情緒變化。然而這些情節卻十分有效地避免了長篇抒情詩易流於空泛的弊病。

  從外部結構言之,全詩分三大部分和一個禮辭。詩的第一部分用接近於現實主義的手法展現了詩人所處的環境和自己的歷程;而後兩部分則以色彩繽紛、波譎雲詭的描寫表現了一個幻想的境界,常常展現出無比廣闊、無比神奇的場面。若只有第一部分,雖然不能不說是一首飽含血淚的傑作,但還不能成為浪漫主義的不朽之作;而若只有後兩部分而沒有第一部分,那麼詩的政治思想的底蘊就會薄一些,其主題之表現也不會這樣既含蓄又明確,既朦朧又深刻。

  《離騷》的語言是相當美的。首先,詩中大量運用了比喻象徵的手法。如以採摘香草喻加強自身修養,佩帶香草喻保持修潔等。但詩人的表現手段卻比一般的比喻高明得多。如“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四句,第四句中的“芳”自然由“芰荷”“芙蓉”而來,是照應前二句的,但它又是用來形容“情”的。所以雖然沒有用“如”“似”“若”之類字眼,也未加說明,卻喻意自明。其次,詩人運用了不少香花、香草的名稱來象徵性地表現政治的、思想意識方面的比較抽象的概念,不僅使作品含蓄,長於韻味,而且從直覺上增加了作品的色彩美。自屈原以來,“香草美人”就已經成為了高潔人格的象徵。再次,全詩以四句為一節,每節中又由兩個用“兮”字連線的若連若斷的上下句組成,加上固定的偶句韻,使全詩一直在迴環往復的旋律中進行,具有很強的節奏感。最後,詩中運用了對偶的修辭手法,如“夕歸次於窮石兮,朝濯發乎洧盤”“蘇糞壤以充幃兮,謂申椒其不芳”“惟茲佩之可貴兮,委厥美而歷茲”等,將“兮”字去掉,對偶之工與唐宋律詩對仗無異。

  抒情詩一般篇幅短小,沒有故事情節。《離騷》不只篇幅宏偉,而且由於前一部分裡敘述了詩人的家世、出生和被疏的事實,後兩部分裡更虛構了女嬃詈原、陳辭於舜、上款帝閽、歷訪神妃、靈氛占卜、巫咸降神、神遊西天等一系列幻境,便使這首抒情詩具有了故事情節的成分。看來似乎山窮水盡,眨眼又是一番新的景象,波瀾起伏,百轉千回,從而把敘事詩和抒情詩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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