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耒《懷金陵三首》全詩翻譯賞析

張耒《懷金陵三首》全詩翻譯賞析

  懷金陵三首

  張耒

  其一

  此君堂後青蒼玉,別後何曾寄一聲。

  想見秦淮月堂下,西風吹浪拍堤平。

  其二

  璧月瓊枝不復論,秦淮半已掠荒榛。

  青溪天水相澄映,便是臨春閣上魂。

  其三

  曾作金陵爛漫遊,北歸塵土變衣裘。

  芰荷聲裡孤舟雨,臥入江南第一州。

  註釋

  張耒(1054—1114),字文潛,號柯山,楚州淮陰(今屬江蘇)人。與黃庭堅、秦觀、晁補之並稱“蘇門四學士”。

  ⑴此君堂:堂名。“此君”的典故出自《世說新語·任誕》:“王子猷常暫寄人空宅住,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

  ⑵金陵:今江蘇南京,為六朝故都。

  ⑶秦淮:即秦淮河,河畔一帶為金陵名勝。

  ⑷璧月瓊枝:典出《南史》。《南史·張貴妃傳》:“後主每引賓客,對貴妃等遊宴,則使諸貴人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互相贈答,採其尤豔麗者,以為曲調,被以新聲。……其略雲:‘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大抵所歸,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

  ⑸青溪:張麗華的喪身之處。《南史·張貴妃傳》:“及隋軍陷臺城,妃與後主俱入於井,隋軍出之,晉王廣命斬貴妃,榜於青溪中橋。”一作“清溪”。

  ⑹爛漫:原意為色澤絢麗。這裡有散漫、放浪之意。

  ⑺芰荷:指菱葉與荷葉。《楚辭·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參考譯文

  其一

  記得此君堂後面有著美好的青蒼玉,自從離開金陵之後哪裡有一點音信?想起當年在此堂下,美麗迷人的秦淮月夜裡,西風吹起河中浪花拍擊著河堤的情景,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其二

  張貴妃、孔貴嬪的故事已經過了數百年,對她們的容色無需再作評論,現在就連秦淮河也有一半被荒野的榛子樹所侵奪。青溪水天交相輝映,那便是臨春閣上張麗華與陳後主相聚之魂。

  其三

  我曾經在金陵有過放浪形骸的'一段生活,北歸之後風塵僕僕,連衣裘也變舊了。那時乘著扁舟在湖中游蕩,聽著雨打芰荷猶如美妙音樂的清脆聲音,在舟中高臥欣賞,真的十分陶醉。

  賞析

  《懷金陵三首》是宋代文學家張耒的組詩作品。這組詩當寫於不同時時。第一首詩追憶金陵的風光;第二首詩實為金陵懷古詩,借亡國之君陳後主與張麗華的一段史事,表達了作者對時代變革是非只待後人評說的感慨;第三首詩追懷金陵的昔日之遊。三首詩藝術風格相似,手法相同,都是一、三、四句一脈相承,第二句宕開一筆,另換一意,含意深婉,用典簡淨,具有“自然奇逸”的藝術特色。

  《懷金陵三首》似乎不是寫於同時。第一首回憶金陵秦淮的風光。第二首實為金陵懷古詩,所詠的是亡國之君陳後主與張麗華的一段史事。數百年之後,作者回想這段荒淫誤國的醜事,對於張、孔的容色無需再評論了。她們早已魂埋幽石,埋骨窮壤了。就連具有一千多年曆史的秦淮河,也有它興衰的歷史,後來有一半被荒野的榛子樹所侵奪,失去了昔日的繁華。“青溪天水相澄映”二句是承首句而來,接詠張麗華之事。當隋軍攻克臺城之後,陳後主與張麗華一同逃入井中,隋軍把他們從井中撈出,斬張麗華於青溪中橋(一說斬於青溪柵),所以青溪是張麗華的喪身之處。《南史·張貴妃傳》又載:“至德二年(指584年),(後主)乃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高數十丈。……後主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綺閣。”從詩的三四兩句看,“臨春閣上魂”應是指張麗華。陳後主死於洛陽,葬於邙山,所以“臨春閣上魂”實應為“結綺閣上魂”,用“臨春”代“結綺”,是因句中平仄韻律的需要。不過這也無關緊要,陳、張的幽靈,仍然可以在臨春閣相聚。詩人不過是用此來警告不思振作的宋代統治者,希望他們不要重蹈陳後主的覆轍罷了。

  第三首詩追懷金陵的昔日之遊。故首句說“曾作金陵爛漫遊”,“爛漫”有散漫、放浪之意,這一句包含著許多對舊遊之地的美好回憶。金陵是歷史名城,六朝故都。謝朓詩說:“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金陵在歷史上就是遊覽勝地,詩人離開之後,依然難以難忘。“北歸塵土變衣裘”句,由追昔轉入撫今。說他北歸之後,風塵僕僕,衣裘也變舊了。岑參詩有“容鬢老胡塵,衣裘脆邊風”之句。詩人北歸之後,容顏也變老了。三四兩句,繼續回憶令人神往的金陵之遊:扁舟一葉,在湖中游蕩,湖光山色,盡入眼底,在風酥雨膩的江南春日,雨打芰荷,發出清脆的聲音,猶如美妙的樂曲,詩人在舟中高臥,欣賞雨打芰荷的美妙音樂,十分陶醉。張耒曾用優美的散文來描寫金陵的美景:“餘自金陵月堂謁蔣帝祠,初出北門,始辨色。行平野中,時暮春,人家桃李未謝,西望城壁,壕水或絕或流,多鵁鶄白鷺,迤邐近山,風物天秀,如行錦繡圖畫中。”(《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三十四引)此段描寫,可與此詩相參照。

  《懷金陵三首》雖然不是寫於一時,但藝術風格相似,手法相同。一、三、四句一脈相承,第二句宕開一筆,另換一意。在詠史詩的寫作上,他擺脫了宋人詠史“出己意,發議論,而斧鑿錚錚”(吳喬《圍爐詩話》)的通病,造語奇警,含意深婉,用典簡淨。《呂氏童蒙訓》說:“文潛(張耒的字)詩自然奇逸,非他人所及。”這三首絕句,具有“自然奇逸”的藝術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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