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讀袁行霈先生著《論詩絕句一百首》

關於讀袁行霈先生著《論詩絕句一百首》

  中國是詩歌大國,也是詩歌評論大國,詩論、詩評之類論著夥眾。以詩論詩又別具一格,杜甫之後,代有所作。當代文史大家袁行霈教授自丙戌至庚寅(2006—2010)五年間“讀書偶得,一點一滴,發為吟詠”,成《論詩絕句一百首》,並自作簡注。一百首,皆七絕。

  所論一百首,於《詩經》風、雅、頌及《陌上桑》、《古詩十九首》、《孔雀東南飛》、《木蘭詩》、《西洲曲》外,九十二首歷論屈原以下至清末詩人詩作。

  《詩經》首篇《關雎》,傳統詮釋向為“后妃之德”雲。歐陽修始從平實自然的角度予以說解,所著《詩本義》曰:“詩人見雎鳩雌雄在河洲之上,聽其聲則關關然和諧,視其居則常有別,有似淑女匹其君子。”袁行霈先生論《國風》,直贊歐陽修揭示《關雎》樸素原始真諦:“里巷歌謠萬口傳,何須禮教漫牽纏,醉翁另闢新蹊徑,本義真情始瞭然。”《詩經》的.《頌》,近代以其為帝王歌功頌德而加貶斥。《百首》徑慨詠其歷史作用:“讚美先人創業時,皇皇八佾未詳知。形容盛德功成日,大呂黃鐘伴頌詩。”

  論詩,既論詩歌,也連及詩人。陶淵明傳世詩作不為多,卻屬大家。行霈先生鍾情於陶詩,有《陶淵明集箋註》。《百首》論陶曰:“柴桑解印片帆歸,吟嘯孤松識者稀。遙想荊扉虛掩日,桃花源里正芳菲。”乃對陶靖節為人為詩之定格。袁公且關注和陶之詩人詩作。《百首》論蘇軾雲:“自創新風自和陶,豈知後繼竟滔滔。淵明地下應嗤笑,皇帝權奸亦染毫。”自注雲:“和陶詩自蘇軾始,繼和者甚夥,多高士、逸民。然乾隆皇帝、諂媚秦檜之周紫芝亦有和作。”

  清吳之振《宋詩鈔》有言:“(黃)庭堅出,而會萃百家句律之長,究極歷代體制之變,自成一家,雖隻字半句不輕出,為宋詩家宗祖。”《百首》頌其開江西詩派之功績:“立派江西一脈傳,奪胎換骨鬥精妍。舊衣補綴翻新樣,那得詩篇勝昔賢?”

  契丹族耶律楚材善漢詩文,隨成吉思汗西征,得《西域河中十詠》,記今中亞地區諸種風物,名於世。唯繁于軍政事務,聲韻缺少推敲,致入聲作平聲者多處。《百首》論曰:“甕山故冢幸常存,元功乃在護人文。西域河中風物美,難分平仄亦超群。”

  清乾隆朝官吏學者詩人翁方綱,有《復初齋詩集》,秉“為學必以考證為準,為詩必以肌理為準”主張,所作詩歌,義理多於詩趣。同代人袁枚譏以“錯把抄書當作詩”。《百首》論曰:“以學為詩詩趣無,詩歌學問本殊途。豈能炫博充詩料,肌理何堪貫玉珠?”相比於論王禹偁,完全別樣:“議論為詩文為詩,浮華風氣此人移。數峰無語堪諷誦,曉暢自然更多姿。”議論和文章皆詩而無浮華,“堪諷誦”且“曉暢自然”,悉道其詩品詩格詩風。

  以詩論詩,論者必詩人,有作詩實踐,方能體其甘苦,味其飴酢。袁公研治隋唐文學有年,《百首》論李白:“千古詩壇一謫仙,生花妙筆得誰傳?泱泱大國風華在,日曜星懸映九天。”為與呼應,今據《綴英集——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詩選》錄作於1985年6月的《遊天門山採石磯吊李白二首》:

  雙峰雲漢外,絕壁大江前。太白今何在,猶疑抱月眠。

  才高天亦妒,志大世難容。唯有峨嵋月,相將萬里從。

  《百首》以詩評詩,如行霈教授的學生曾祥波《跋》所言,“或可以《詩史》視之”。享受袁先生論詩之詩藝,進而辨讀諸詩人。

  《論詩絕句一百首》,袁行霈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xx年3月,線裝二冊一函,定價3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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