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嫂子的散文

秋燕嫂子的散文

　　今天早上，在朋友圈看到秋燕嫂子的大女兒莉發的一條：願天堂的母親一切安好！看到這條資訊的時候，我心裡一驚，趕緊在微信上聯絡上莉。莉回覆我：她的母親、我的秋燕嫂子於2016年10月28日去世了。

　　說起秋燕嫂子，她是我本家子——建哥的媳婦，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嫁給建哥了，他們結婚，我沒有記憶，所以，在我的記憶裡，她就是我們村裡的人，就是我們這輩人的秋燕嫂子，她的名字和秦腔現代戲《梁秋燕》裡的女主角同名。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秦腔現代戲《梁秋燕》就在農村戲臺上如火如荼地演著，有才人就編了一個順口溜：看一場《梁秋燕》，三天都忘了吃飯。可見梁秋燕迷倒了多少男女老少。那時候，因為小，總喜歡將戲裡的人物和現實中的人對號，就將秋燕嫂子當成了梁秋燕，但是，秋燕嫂子的生活並不像梁秋燕生活那樣的轟轟烈烈、風風光光。她和所有的農家小媳婦一樣，在生產隊裡幹活，農民的舞臺永遠是土地，這些年輕的小媳婦，一個個少了少女的羞澀，多了成熟的韻味，一個女人最美的年齡段是少婦階段，所以，生產隊裡這些小媳婦，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在田間地頭揮汗如雨地勞動著，卻是人們忘記苦和累的風景。

　　不管什麼時候，秋燕嫂子總是笑呵呵的樣子，不管春種秋收的勞動多麼辛苦，秋燕嫂子打扮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不久，改革開放的春風，帶著美好生活就要到來的氣息，吹開了農家人的心扉，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建哥帶著秋燕嫂子去西安，在建築工地上打工。那年臘月，建哥和秋燕嫂子大包小包地從西安回來，這給不敢出遠門村裡人，是一個標杆性的啟發。村裡的大人娃娃都到她家去，想打問一下他們在西安情況，問西安的錢好賺不。我也在這群人裡，那時，我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我可不在乎什麼掙錢的事情，我只是好玩，想看看他們帶回來什麼好吃的。當我看見秋燕嫂子的時候，有點驚呆了，她簡直是判若兩人，打扮得那個洋氣呀！我當時都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了，她白皙的皮膚，少了農村人的高原紅和粗糙，一白遮百醜，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個美人。

　　天黑了，她門庭若市的家裡，也漸漸地安靜下來了，我還在她家的石磨子旁玩，她送最後一波人出來，看見我，衝著我招手，意思讓我過去，我就跑過去，她讓我到家裡。於是，我倆就坐在煤油燈下，談了好久，她給我講外面的世界，讓我好好讀書，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到山外看看。那一刻，是她在我這個七八歲小女孩子心裡，種下了一顆長大以後一定要走出大山、一定要到大城市裡生活的慾念種子。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她：“你這皮膚怎麼咋這麼好？你咋這樣好看。”那時，我還不知道美、漂亮等詞彙。她笑了笑：“以後你長大了，可比嫂子我好看多了。”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秋燕嫂子的話，因為，當時的我衣衫襤褸、鼻涕搭搭，蓬頭垢面，怎麼能會比她好看呢？她看我遲疑，將我的手握住她的手心：“相信自己，就是最美的。”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從那次和秋燕嫂子談心之後，我在心裡一直記著她的話，我知道是她在我心裡種下對美、對大城市嚮往的種子的人，我也一直告誡我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去大城市裡生活，在大城市裡成家立業，終老一生。

　　後來，我上學了。秋燕嫂子和建哥為了他們的.日子，也忙忙碌碌的，畢竟日子是一杯白開水，看你往這水裡新增什麼東西，你新增糖，它就是甜的，你新增苦，那就是苦的；壞日子你能過出好日子的幸福來，那就是你的能力。秋燕嫂子他們日子越過越好，那是他們用勤勞換來的，也是秋燕嫂子生活能力的體現。

　　我也忙忙碌碌地學習，雖然沒有上過大學，甚至於高中都沒有上，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因為我心裡有一個美好的種子，這個種子就是秋燕嫂子撒在我心裡的：相信自己，就是最美的。

　　再一次和秋燕嫂子交談的時候，也是二十年前，那是一九九七年的農曆年，我已經是一家醫院的外科護士，那一年，我們兄妹幾個都回老家過年，村裡人都來家裡坐坐，秋燕嫂子也來了，我倆在二哥家的廚房裡，一邊給客人燒水，一邊閒聊，我拉著風箱，她看見了和我開玩笑：“還沒有忘了這拉風箱。”她笑呵呵的，只是臉上有了許多皺紋，看來歲月不饒人呀！“什麼都能忘，就這本行忘不了。”她聽後，將我拉起來，自己坐下拉風箱：“還是忘了好，你看這煙熏火燎的，去城裡過日子多好。”我點點頭，算是答應她了。

　　那次見面以後，我們又有好幾年沒有見面，聽說她和建哥在老家承包修路的工程，掙了不少錢，是村裡的首富，我真替他們高興，那是他們用勤勞的汗水換來的。後來，建哥去世了，秋燕嫂子就帶著一兒兩女，將孩子養大成人，為兒子娶了媳婦。

　　我最後一次見秋燕嫂子，也有十幾年了，我回老家，辦一件急事，在羊腸小道上，遠遠地看見秋燕嫂子和她的大女兒、小女兒。我當時沒有認出來，因為她們三個看上去像姐妹，走近一看，真的是姐妹三人，我也不認識，就低頭擦肩而過，就在那一刻，還是秋燕嫂子認出我來，她叫著我的名字，我才停下腳步，看了半天，還是沒有認出來，她笑呵呵地說：“我妹子出息了，連老嫂子都認不出來了……”從她的聲音裡，我才聽出來是秋燕嫂子。我想著她經歷那麼多，尤其是失去丈夫，她應該和所有的農村女人一樣，失去丈夫，就會失去了一片天，已經萎靡不振了，沒想到她越活越年輕，也許她聽了太多的流言蜚語，也許她閱歷了太多人性的猥瑣，一眼就看出了我心思。依舊是笑呵呵地說：“你建哥走了，我不能要死要活的，我們一定要活得開開心心的，這樣他在天堂才能安心，他看著我把娃們安排得好好的，他才能放心，他看我漂漂亮亮的，才能開心……”聽了她的話，我對她肅然起敬。

　　後來的後來，秋燕嫂子和女兒去山東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們。好在有了微信這個交流的平臺，她的大女兒不知道從哪兒弄到我的微信，我們加成好友，我在她大女兒的空間裡，看到過她的照片，依舊風韻猶存，依舊是那樣的漂亮、樂觀。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已經做了五年的透析，忍受了五年的病痛折磨，今早看見她去世的訊息，我心情沉重得用語言無法形容，淚在眼眶打轉，我還是忍住，沒有讓它們滑落，因為，我知道秋燕嫂子不喜歡眼淚。我也知道，她可以安息了，因為，她把兒女都安排好了，我在微信上這樣告訴她的大女兒：“畢竟你們都成家立業了，而且都過得很好，你媽也能安息了，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著，活出一個好樣子來，你媽他們在天堂才能安心。”

　　我深信孩子們能好好活著，活出一個好樣子來，讓他們的母親、我的秋燕嫂子安息的！

　　當我敲下這一篇文字的時候，我正在如火如荼地寫一部長篇小說，但是，我擱淺了小說，是因為，秋燕嫂子的去世，真的讓我很難受。她苦難的一生，也是堅強和堅定的一生，就這麼戛然而止，她始終為自己活著，而不是活在別人的眼裡，這就是我對秋燕嫂子肅然起敬的地方。

　　安息吧！秋燕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