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志散文

遠志散文

　　遠志，遠志科。多年生草本。葉線形。夏季開花，花紫色，短總狀花序。果實扁薄。四周有翅，無睫毛。分佈於我國北部和中部。根含遠志皂素。中醫學上用為安神、化痰藥等。性溫、味苦辛，主治失眠、驚悸、咳嗽、多痰等症。

　　幼時雖然與遠志結下了不解之緣，每每見到它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並不是知道它有這麼多的藥用功效。唯一知到的用途是把它從山上採回來，剝下根部的皮嗮幹，然後送到公社駐地的收購站去，換回上學用的本子和鉛筆、圓珠筆之類的東西。

　　當年我家境貧寒，一家七口人全靠瘦弱的父親單薄的肩膀支撐。由於無錢，大姐上完小學便不能繼續升學了，也在生產隊裡當了一朵“向陽花”，幹一些輔助性的農活，掙些工分，以彌補家中年年缺糧的困境。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上小學時就知道的家中的困難，從來也不給父母要錢買這買那。我那時候用的本子都是哥哥姐姐用完以後給我的，我又用反面寫字做作業。老師曾經多次讓我作業本用新的。儘管我一直是老師的好學生，從不違背老師的話，惟有這一件事情沒有能夠聽老師的。直到現在我我還一直以此事為憾。

　　記得那是上小學三年級，我還不滿十歲的時候。我仍然用著上高中的大哥給我的作業本。老師再一次讓我換新的。由於自尊心，我這次下定決心聽老師的。我懇求老師說：“老師，請您讓我先用著這個，半個月後我一定換新的。”話是說出去了，可是怎麼換呢？想來想去，也沒有好辦法。向父母要，不可能。去借，甚至去偷，也都不可能，家家戶戶都窮，借與偷都找不到地方。

　　還是在村中心店門口的一張告示幫了我的大忙。告示上說，公社採購站大量收購蠍子、土元（俗稱土鱉子）、遠志等中草藥。蠍子蟄人，我年齡小不敢逮。土鱉子需要在晚上打著手電筒，順著牆根抓，我哪裡有錢去買手電筒呢？我只有上山採遠志這一條路了。

　　於是，當天下午放學以後，我放下書包，喝了一大碗涼水，就扛起小洋鎬，挎上竹籃子上南山了。初次上山，沒有經驗，只是憑母親給我說的，遠志葉子長的象槐樹葉子似的，比槐樹葉子小，開著小紫花。我找了約有半個多小時，終於在一個大斜坡上，發現了一棵。我急忙跑過去，放下竹籃子，掄起小洋鎬刨了下去。刨了足有十幾下，我把它周圍的土和碎石都刨得疏鬆了，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兩隻小手把土和石頭扒開。呀！這麼粗大的遠志啊！我驚喜地發現，這棵遠志差不多有我的小手指那麼粗，向下還好長。我又用小洋鎬刨了幾下，還不到頭兒，只好用手輕輕地把它拔下來。嘿，足有一尺多長。當時我那個高興勁就甭提了。

　　等跑遍了大半個南山頭兒，我的小竹籃子裡也已經有半籃子遠志了。太陽也漸漸地失去了她的光澤，緩緩地向西天墜去。我的手上也已經磨出好幾個血泡。雖然手上火辣辣地鑽心地疼痛，我仍然哼著小調歡快地下山了。

　　回到家裡時正好母親也從生產隊裡幹活回來了。她見我採了這麼多遠志，一下子把我摟在懷裡，誇了我幾句後，又心疼我腳上的鞋子跑爛了。我家那時候小孩子多，鞋子做不過來。我就跟母親說，以後上山採藥不穿鞋子了。

　　吃過晚飯以後，藉著明亮的月光，我搬出一個小橙子，在北屋門口的捶布石上，開始一棵一棵地剝遠志的皮。剝遠志不象刨遠志那麼難，把兩三棵遠志同時放在平整如鏡的捶布石上，然後用檊面軸兒輕輕地來回軋上兩三下。軋時遠志會發出細微的清脆的聲響，特別好聽。晶瑩的夜色裡，還有一種苦中帶甜的`草腥味兒。軋完之後，我就一棵一棵地往下剝。我一隻手抓住枝葉，一隻手用大拇指和二拇指夾住根，然後就一下子從頭捋到根部，皮就從雪白的根莖上完整脫落下來了。剝下的根莖扔到一邊，皮就放到鋪好舊報紙的小筐子裡攤勻，等第二天太陽出來後放到窗臺上或是房頂上晾曬。最好是一天曬乾，這樣的遠志質量特好，能賣上好價錢。曬乾後就放到小布袋子裡，等著攢多了時到收購站上賣掉。

　　以後每當放學後我都上山去採遠志。只是再也沒有穿過鞋子。每當石頭硌了腳，或者是蒺藜紮在了腳上，我都是抬起腳在另一條腿上或另一隻腳上搓一搓，繼續採下去。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練就一雙腳，不怕石硌刺扎的本領。一天跑上百八十里地不覺腳疼，現在依然如故。

　　大約有十來天的工夫，我採到的遠志足有二斤多重了。又讓毒毒的太陽曬了一整天，抽了個星期天，我跑了八里多路，到了公社駐地的採購站將遠志交上，賣了三塊二角錢。手裡攥著自己平生第一次掙來的錢，我先到書店買了幾個本子，一支鋼筆，又買了一本長篇小說《高玉寶》，剩下的七角錢，我又去供銷社買了十斤大粒鹽，揹回來交給了母親。

　　現在，我掙的錢多了。生活再也不用一分一角的算計，但我時常覺得錢並不象那時讓我得到的幸福。遠志讓我不覺疲倦地跑遍了家鄉那座蔥鬱的小山，遠志讓我珍惜手裡的幾元錢和那幾元錢一樣珍貴的兒童少年時光。

　　每當我渾渾噩噩的時候，我會猛然想起遠志——家鄉貧瘠土地裡那種深深紮根于山坡上碎石中的植物。我的面前立刻就會展開一片寬闊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