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情懷散文
煤油燈情懷散文
大巴車駛進那古老典樸的村莊,停靠在村口空曠的麥場上,從車上走下來,村道兩旁的建築呈現著關中地區特有的風格,庭院門口的樹木,在微風中搖曳著枝條,向來往的行人熱情招手。
走進院落,腳踏青磚,眼瞅著“斑駁”的牆壁,看著古老的廈房裡的陳設,那一鋪暖炕,似乎還殘留著溫熱,炕頭靠門的地方是泥、磚做成的盛物臺,上面擺放著一盞油燈。心裡猛然一熱,多久了?在記憶的腦海中搜尋著……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渭北高原一個不起眼的村落。那時,村裡還沒有電,家家戶戶照明的工具,就是煤油燈,在漆黑的夜裡,搖曳著的微弱的光芒。那如螢火蟲般的光,給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帶來一絲光亮,也給孩子們帶來了快樂。
油燈,是村子裡人們生活的必需品。家境好一點的人家,用的是透明的玻璃罩子燈,油燈的身子裡裝上煤油就可以點燃,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可以調節燈光大小的機關。玻璃罩子罩在點燃的燈捻上,火光順著一個方向,圍在旁邊的人就不至於將鼻子燻黑;一般人家,都是用孩子用過的空墨水瓶或者從藥店討來半透明玻璃瓶,裝上煤油,給瓶蓋上扎一洞,再用棉線搓成比較粗的捻子,穿過瓶蓋上的洞,大半留在瓶子裡浸在煤油裡,等浸過油後慢慢地燃燒。夜色降臨,要得等到屋子完全看不見的時候,才可以點上燈,一家人在燈下各自忙著。
母親是一家的主要勞力,除了白天在生產隊勞作之外,晚上還要在油燈下納鞋底、縫衣裳,紡線織布,全家六七口人,一年到頭的穿穿戴戴,就在這昏黃的燈光下由母親辛勤製作著。
冬日的夜格外長,夕陽還沒有完全落下,油燈就被點燃放在炕頭的磚臺階上,油燈的一邊是奶奶坐在溫熱的炕頭有節奏地搖著紡車,棉條在手的搖晃中被抽成細細的棉線繞在錠子上,紡車“嗡嗡”作響;另一邊是地上的母親坐在織布機上雙腳踩著踏板,兩手交錯著梭子來回穿梭。紡車的嗡嗡聲,“啪啦啪啦”的機杵聲交織著,就像一首輕輕的歌謠,迴盪在我的耳邊,伴著年幼的我進入夢鄉。
印象最深的、最快樂的,還是每每臨近春節,母親除了給一家人準備新衣服、新鞋子外,還會拿出藏在箱底的剪紙樣子,和祖父從集市上帶回來的彩紙。精心地剪出窗花增加年的喜慶,這時,和藹的母親臉上總是掛著微笑,嘴裡還哼著聽不清楚的小曲。哥哥忙著做自己的假期作業,我和妹妹就可以緊緊地盯著母親,看她將剪紙的樣子貼在彩色的紙上,然後在油燈上燻,火候非常有講究,容不得我們碰一下母親的身子或胳膊,不然就會遭來白眼甚至被訓去睡覺,那是最掃興的。所以,我和妹妹就靜靜地坐在離母親稍微遠一點,但還要能看見的地方。大氣也不敢出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唯恐錯過了一個細節。有時也會在大白天裡,躲在大人們找不著的地方,偷偷點上油燈,模仿母親燻窗花、剪窗花,拙手拙腳地向小朋友們賣弄。
母親剪出的窗花有十二生肖,有吉慶有餘等。剪好的窗花,由父親在除夕那天和哥哥一起張貼在窗戶上的。第二天,各種小動物,在紅色的油光紙上,迎著節日裡初升的陽光,個個栩栩如生。還會剪一些秦腔劇目裡的人物,最多的是“三孃教子”,是用黑色的油光紙剪出來的,一般貼在窗欞格的中央。
歲月如歌,春夏秋冬,在油燈微弱昏黃的光芒中,我們一天天長大。記得到了七八歲的時候,若是家裡沒有煤油了,就會讓我帶上角票去鄰村的供銷社去買一些回來。我喜歡看供銷社的.叔叔或者阿姨,拿起一個長把的勺子,伸進裝煤油的大缸裡,舀上一勺,順著漏斗,灌進我帶來的瓶子裡,聽著嘩啦嘩啦的聲音,聞著煤油的氣味,心裡有一種別樣的快樂——我長大了。
差不多到了八十年代初,村子裡通上電,各式的煤油燈,就被主人收了起來,有的甚至像扔廢舊物一樣丟掉了。細心的父親,卻把油燈收在家裡窯洞的最深處,以備停電時候急用,有時也成了我們偶爾拿出來把玩的物品。
過去的日子,就像東流水一樣一去不返,可童年裡的油燈,卻永遠留在了記憶中。在煤油燈下,我懵懵懂懂地體會到了母親的辛苦,更多的是品嚐到了親情的溫暖。
如今,只能在博物館或者一些農家樂看到煤油燈,看著滿是滄桑的油燈,母親忙碌的身影,奶奶搖著紡車的歌謠,兄妹們讀書、嬉戲的情景,就在眼前浮現。是呀,時代落下的印記,只能成為記憶,只會在一個特定的環境裡再現,那是一種無法用文字表述的情愫。
煤油燈,一次次感動著我,一次次將我帶回兒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