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腰散文

母親的腰散文

  三年前,母親無緣無故的腰疼難忍,到醫院一檢查,腰椎骨折了,必須住院。那是母親第一次住院,我們姐弟三人如臨大敵,緊張而惶恐。在醫院做了腰部微創手術,手術室五個小時,監護室又是一晚上的各種儀器纏身,住院半個月,臥床一個月,花費了四萬多醫藥費,母親終於結束了病痛。那時我多傻啊!母親做飯時我問她腰疼不疼,母親說不疼了,於是我和母親都很開心地笑了,為著她的恢復,我多傻啊!母親為一家人操持家務,替弟弟帶孩子,每天忙得不能歇息,兒女們“注意身體”的殷切言語,只是臨別時的一句客套話,多少人把它落到了實處?

  2014年的年底,母親因為骨質疏鬆加上勞累過度,腰椎又骨折了,且是兩處,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我們幾個子女才如夢初醒,我們多麼傻啊,我們以為母親的腰從此好了,不再有問題,哪裡知道這時會再犯,早知道別讓母親那麼辛苦,那麼勞累,腰是人的大梁啊!

  母親的再次住院,使我父親方寸大亂,他像無人管理計程車兵一樣不知所措,母親只是躺在床上偶爾呻吟。醫生看著母親的磁共振報告單,告訴我最壞的結果是癱瘓。那份報告是我取的,上面寫著:腰一、三椎體骨折;腰二、胸十二椎體異常;腰2-3,3-4,4-5椎間盤變形;腰椎側彎畸形;骨質增生;結節,母親的腰,傷痕累累。由於母親年近七十,骨質疏鬆,醫生不建議再次手術,讓母親回家保守治療,絕對臥床三個月靜養,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要強的母親一直照顧一家老小,她不願意過被人伺候的日子,我握著母親的手,對母親說:“您一輩子伺候了多少回病號了,也該我們好好儘儘心了。”母親照顧了姐姐和我還有弟媳的每次住院生孩子。侄子住院,姥姥生病,姨夫住院……母親帶大了姐姐弟弟的三個孩子,母親為我們操碎了心。

  春節假期,我一直住在孃家照顧母親,給母親梳頭時看見的是根根白髮,為母親洗腳時摸到的是枯瘦乾癟,母親老了許多,而我,以前陪母親的時間是那樣少,每次回家總是來去匆匆,不肯在母親枕邊過一夜。

  母親怕自己會臥床不起,我也著實擔心。母親年輕時日夜勞作,父親在外上班,只有一米五的母親帶著三個孩子在農村生活,母親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下地,生產隊時,母親幹著和男人一樣重的活,而且很多時候吃不飽。

  記得有一次,我的一個小學同學父親病了,沒人管她,我帶同學回家吃飯,母親把她的一碗麵條端給同學吃,母親那天吃了什麼,我不知道。小時候我們家每天烙一個大鍋盔,姐姐總是把鍋盔分成一樣大小的三份,我們吵鬧著每人拿去一份,沒有母親的`。後來包產到戶,農民過上了豐衣足食的日子,母親從此一直感念小平同志,見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是。母親說如今吃飯天天不重樣,衣服多得滿櫃裝,說著說著母親就哽咽了,絮叨著她初嫁時家裡的窮苦,分油沒有瓶子,下地沒有鋤頭,冬天沒有棉褲……有時說得父親急了,父親就生氣地說以前家家如此,不要總提以前的事,母親背過父親還是說。

  她躺在床上,每天晚上睡不著,就把她出生到結婚,到我們三個出生的事情挨個給我講了一遍,我躺在母親旁邊,聽到傷心處不敢出聲地流淚。我們家後來租賃建材,院子裡一堆鋼模板,母親一塊塊地給它刷漆,然後把它們整齊地摞在牆角,鋼模板一塊五十斤,母親那是體重還不到一百斤,這樣的重活她一干就是一下午。靠著母親的辛勞,我們家過上了全村人都羨慕的好日子。母親說:“記得你小時候穿的那件紅格格衣裳不?你姐姐穿了你穿,洗薄了,化了,我晚上在燈下補,補好了這邊那邊又爛,就跟我的腰一樣,朽了,補不好了。”母親的腰,實在該休息了。

  春節假期到了,母親不讓我向單位請一天假,拍著床沿讓我去上班。在單位看著別人說說笑笑地談論春節趣聞,我度過了漫長的五天,父母生病的孩子沒有節日。終於捱到週末,我下班直奔孃家。見到母親好好地躺在床上,心才安了下來。母親在我走後用溼巾擦手,用吸管喝稀飯,把麵條紮成小段側著臉用勺子吃。她除了吃藥幾乎不喝水,母親枕邊放著梳子、藥、遙控,床邊凳子上放著便盆,她自己取來用,弟弟弟媳帶著兩個孩子,母親不願給他們添麻煩,我看著這一切,心酸得無以形容,然而母親很安然,她每天聽廣播裡講《路遙轉》。

  兩個月後恢復不錯的母親得到醫生的允許,可以帶著支架早晚活動十五分鐘,母親像得到特赦令一樣高興,她用這早晚的十五分鐘刷牙洗臉上廁所,做到了生活上的完全自理。

  三個月後我扶著母親又一次出門複查,初春的陽光照在母親桔黃色的硬殼支架上,無比豔麗,母親就像一個出征的鎧甲勇士一樣。那一刻,我禁不住想跪倒在地上,感恩上天能讓母親重新站起來,感謝冥冥之中賜予母親健康的那股神力。

  家庭會議商量好了以後的事務安排,弟媳辭職,母親從此交出廚房,母親沒有意見,她為自己不臥床,能在生活上自理感到慶幸,我稍許安慰。七十歲的母親們,真是都應該正式“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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