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陽明山散文

　　去年夏天，我們進入永州陽明山國家森林公園幾十公里處時，天色已晚，加之又要下雨，眼前是灰濛濛的一片，原本不很清晰的陽明山，此時顯得更加撲朔迷離難辨真容，有道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遺憾的是，不待我去一睹它的真容，卻因突然出了點小狀況而半途而退了。

　　第二次來陽明山時，是今年的夏天。最近一連幾次有人約我外出旅遊，但都因時間緊而放棄。這次下定決心來，一是為了領略其山路的險峻，二是為了感受萬壽寺抽籤許願的靈驗，三是為了一睹陽明山的真容及尋求某個答案。

　　車子七拐八拐翻山越嶺，一會兒像是進入了雲端，一會兒像是墜入了谷底，白雲綠樹霧海，風景一幕幕吸引眼球。快到陽明山山頂時，好友候鳥等人不斷驚呼：“看，這裡太美啦！”我馬上將車停下，候鳥有些迫不及待地對著眼前的景物一陣狂拍……

　　清新的空氣，茂密的森木，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作響，我心中便湧現許多大型演唱會的場景：山上的那棵最高的大樹就好比某一登臺表演的明星，只要那自然風、流行風一吹，那些像小樹、野草一樣的粉絲就呼啦啦，松濤竹浪般，神魂顛倒，搖頭晃腦，掌聲、吶喊聲響徹雲端，轉眼間似乎忘了自己姓什麼，是什麼……我平時是很少觀看現場演唱會的，因為總覺得那是少數幾個人的表演，被騙、被戲弄的是臺下的觀眾。每每此時，我自然更願做個局外人，看風景的人。可如今到了這裡看風景，卻變得比局外人還局外人。人說熟悉的地方沒風景，可面對並不熟悉的陽明山，我卻不覺它是一片很優美的風景。看他們不斷擺出各種造型，興致勃勃地拍照留念，我則手足無措得來回走動，只好找一個理由，把自己想像成這裡的一草或一木，對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以便令自己歸於平靜。

　　出來旅遊卻不看風景，我則懷疑此次出來的意義。

　　是的，風景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是他們的一種心靈包裝。累了、厭倦了，就找藉口出去旅遊或散步，尋求心靈的慰藉，以便使重者變輕，濁者變清。

　　可現實是清者變濁，濁者更濁。生活在這個鬧哄哄的世界，心中的那種原始的、根深蒂固的利慾，任憑怎樣迷人的風景都淡忘不了，怎樣的風都吹散不去，就像眼前的一團團迷霧……

　　山有了水才更顯靈氣，寺有了佛才更有神氣，有了神氣，才終年香火不斷。

　　附近的景色拍得差不多了，我們則快速駛向最終的目標——萬壽寺，一個神秘且令人神往的地方。聳立在巍峨陽明山之上的萬壽寺，氣勢宏偉，睥睨古今，俯瞰滾滾紅塵，似乎在默默訴說世事的紛擾和蒼茫，也在為那些迷途者、失敗者、貪戀者、罪孽者指點迷津......

　　芸芸眾生，究竟有多少無可安心的靈魂需要超度？有多少罪孽深重者需要重生？

　　進得萬壽寺，沒有木魚敲打的聲音，沒有和尚唸經的聲音，有的只是零零星星的雨聲和呼啦啦的風聲，帶來濃濃香火味和陣陣寒意。

　　聽說萬壽寺的籤最靈，於是乎我們徑直來到大雄寶殿。裡面早就有人在抽籤。在面對佛祖朝拜時，利慾薰心的人們，一個個扯掉虛偽的面具，竟低下往常為爭奪利益時都不願低下的高傲的頭顱，恭敬、虔誠得像聽話懂事的好孩子。當跪下去那一瞬間，我不知道他們默唸著什麼，在為誰許願，為何許願。我或許知道，許願前他們願拿出很多錢、貢品，若願望沒能實現，就不再來，若實現，就帶上金錢等上好的貢品高高興興來還願。這讓人感覺，他們不是真心實意來頂禮膜拜，而是在跟佛祖作一筆交易。可旁邊的解籤人，和尚不像和尚，僧人不像僧人，當看到一個個虔誠的人將錢幣不斷投到“功德箱”時，貪婪的目光轉變成竊喜。也許他們早就由出家人變成了“回家人”，由清心寡慾之人墮落成專吃肉食、利慾薰心的凡夫俗子了。

　　其實，在未抽籤之前，我就許下了一個心願，希望這些僧人能走出所有的.房間，出來曬曬太陽。可惜今天這裡沒有太陽，眼前只是霧海茫茫，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山前還是山後，山上還是山下——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或許他們根本不敢出來，不敢出來面對外面的風雨和寒冷，瑟瑟發抖的心只好龜縮在用金錢物慾堆成的外衣裡取暖……

　　我承認，是自己的利慾之心太重、雜念太多，且不夠虔誠，所以最終抽了個下下籤。人說陽明山的籤是最靈驗的，我雖然不是什麼信徒，但這引起了我的警覺，不論順境逆境，都不可得意忘形或杞人憂天，否則會遭遇不測。

　　出得門來，雨已停，風不止。時風時雨，時雲時霧。我不由得感嘆，陽明山曾經的歷史迷霧、現今的撲朔迷離，看不清、摸不透。我試圖“撥開雲霧見青天”，一睹它的真容，卻發現天越來越暗，雲越來越近，我所要的答案而似乎越來越遠……

　　臨近中午，腹中空空，我們便往回的方向趕。剛出萬壽寺不遠，只見公路右邊有一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巨石。風景這邊獨好。我們不由得停下車來，立馬跑過去。此時便見霧霾重重，把遠山籠罩在一片霧海中。不見其形，不明其意。有的人這一輩子，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這雲裡霧裡，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究竟為了什麼，需要什麼，無慾無求，與世無爭。這樣的人生或許是另一種境界、另一番風景。看雲海滔滔，頓時便有“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之感；聞風聲、松濤竹浪聲，就像塵世紛爭的聲音，也像為了利益而搏鬥、兩軍對壘的廝殺聲。

　　匆匆忙忙幾眼，自然難以看清它的本來面目，就像一時難以看清自己一樣。這世上的紛紛擾擾，似乎都蘊藏在這亦風亦雨、亦云亦霧、一草一木之中。我也許抱著一些遺憾離開，抱著不辨陽明山真容的遺憾離開，但變幻的雲霧令我有所參悟：作文，力求有新意，反對一貫最原始、僵化無味的描述；經商，力爭打破利益鏈；做人，不看別人的表演，也不表演給別人看。這些似乎就是我此行的意義和答案。

　　然而，我驚奇地發現，原來此行的真正意義和求索已久的答案早已刻在了我身後的石頭上：“陽明春山和萬里，霞蔚古寺壽千秋”。我不得不驚歎這或許就是佛祖的暗示或機緣！此全新的“和文化”打有典型的道家思想的烙印，在這佛光普照之地，則蘊涵了更深的禪意：“和”跟“壽”字，有著特別的辯證關係，先有“和萬里”，後才有“壽千秋”。“和”字的涵義可謂包羅永珍，其中之一就是，為人和善，以和為貴，能退則退，和諧共生，和諧共贏，拋下過多的利慾和雜念，濁者變清，清者更清，多做善事，靈魂得以超度，罪孽得以洗刷，內心得以平和，方能保平安、求發展、“壽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