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蒼耳會說話隨筆

如果蒼耳會說話隨筆

  週末,公園。

  才在長椅裡坐下,忽然噗的一聲,一株青幽幽的植物落到腳邊,是一株蒼耳,上面結滿刺扎扎的青球兒。

  一個環衛工走過來,彎身拾起蒼耳,就要往三輪車裡放,我說把它給我吧。

  環衛工顯然被我的聲音驚到了,側轉過身子,定定地朝我看。確定我是在和她說話後,臉上堆滿笑,舉著那株蒼耳朝我走過來,一邊說,要這幹嘛?然後在我旁邊的長椅裡坐下來,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和她說起蒼耳的故事。

  小學畢業後,我考上一所重點中學,母親比我還高興,眼睛裡閃著淚花兒。可母親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她是在為學費發愁。

  母親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蒼耳的種子可以賣錢。從此她每天干完農活後,接著要走好幾裡的路程到家南那塊荒地裡摘蒼耳。常常,母親從地裡回來後,就快要到了上學的時間,後來,母親就把蒼耳整株整株拔下來,然後用草筐揹回家,晚上再一粒兒一粒兒往下揪。

  一天,寫完作業後,我幫著母親揪蒼耳粒兒。不大會兒,衣服上頭髮上便粘滿蒼耳,它們好像偷偷爬上去似的,我一點兒不知道呢。於是湧出一個念頭,心裡不禁一陣竊喜。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遇見小蘭,趁她不注意,我將手心裡攥著的一把蒼耳撒到她頭上。剛一走進教室,同學的目光便齊刷刷望向小蘭,接著便是一陣鬨笑聲。小蘭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低頭瞅起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接著又抬手擦抹鼻孔和嘴巴,當她的手觸到肩膀上的辮梢時,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接著,一粒蒼耳從她手裡飛出,劃了個漂亮的弧線,落到講臺上,同學笑得更歡。

  我正哈腰抹淚地笑,小蘭突然躥到我面前,甩手將幾粒蒼耳扔到我臉上。雖然我知道自己不佔理,但覺得小蘭不該將蒼耳往我臉上扔,為此我們兩天沒說話。後來,這件事情便成為我們總也說不夠笑不完的糗事兒。

  蒼耳雖然看上去刺扎扎的,但它上面的刺很細,扎到皮膚上,絲絲的癢和痛會讓人產生一種歡愉和興奮的情緒。我和小蘭消氣以後,就開始扔蒼耳玩兒,同學也紛紛加入,扔蒼耳成為我和同學課前班後的娛樂方式。為了讓自己能擁有更多的蒼耳,同學都爭相買我的賬,讓我賺足他們的溫言和軟語。

  很快,家南那塊荒地裡的蒼耳全被母親薅光了,母親就又開始到更遠的地方去找。有一次,母親在一塊坡地上採摘蒼耳,不小心從坡上滾下來。幸虧一棵大樹擋住了母親,才沒滾到河溝裡去。

  這時我才知道,採摘蒼耳對於母親來說,是一件十分辛苦甚至危險的事情。望著母親摞滿紅斑點和血口子的.手和手臂,我勸她以後不要去採摘蒼耳了。母親“嗯啊”著答應了,可是,幾天後腿還沒好利索,就又開始一草筐一草筐地往家背蒼耳了。然而,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往學校帶過蒼耳了。

  高中時,我搬到學生宿舍去住。

  那是一個週末。或許才離開家的緣故,幾個因為離家遠而回不了家的女生不約而同地說起自己的母親。突然有人說,有照片麼?快拿出來,比比看誰的母親最漂亮。話音未落,突然闖進一個人來,零亂的頭髮上粘著幾粒蒼耳。我正不知所措,鄰鋪突然噗哧笑起來。頓時,彷彿一壺開水劈頭澆來,臉上火辣辣的疼,一邊在心裡埋怨母親,為什麼不把頭上的蒼耳揪乾淨了再來。

  好在母親沒看見我,不,母親一定是看見我了的,要不她怎麼能放心地把手裡的一卷錢交給門口的女生呢?她一定是假裝沒看見,她叫著我的名字說了聲“麻煩你交給她吧”,然後轉身走了。

  我從窗子裡偷偷望出去,一個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往前挪移著。或許身上的衣服太破舊了的緣故,或許因了那縷白髮的映襯,粘附在頭髮上的幾粒蒼耳看上去那麼鮮豔,放著瑩瑩的光,刺得人眼疼。

  母親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我的視線。然而,它卻像一粒蒼耳,從此黏附在我的血液和生命裡……

  環衛大姐一臉凝重地望著我,哦了一聲,起身走了。

  我痴痴地望著手裡的蒼耳,望著一粒粒青濛濛刺扎扎的橢圓形小球兒,心想,如果蒼耳會說話,那麼,她的言語是歡愉的,還是疼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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