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紀行隨筆

鬼城紀行隨筆

  第一次知道鬼城豐都,大約源自蒲松齡先生的《聊齋志異》,書中用的還是繁體字“酆都”。那時,深夜搖曳的油燈下,側臥床上,捧讀聊齋,緊張又刺激。看著“酆”字頭上雜草叢叢,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這讓我常產生一種錯覺,腦中閃現月光下野外的孤墳,耳邊響起一陣勁風吹動墳頭亂草的聲音。

  小時候,村子裡每逢老人去世,就會搞一種叫“打七”的祭奠活動。請的做法事的說唱死者的生平過往,如泣如訴,夾雜著陰曹地府的故事,多與豐都有關。於是,我對豐都又添了新的恐懼和好奇。

  那年七月,我乘船沿著長江三峽,從重慶順江水而下。沿途的張飛廟正急著籌劃整體搬遷,那麼多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也不知打算搬到哪裡去。我隱隱約約擔心,會不會碰掉了胳膊,或者蹭傷了腿。聽說,三峽大壩上游沿岸的很多人文景觀,像兩岸的居民一樣,都得作別原居,整體遷移。

  明月一輪,躺在船艙的小鋪上,耳邊聽著江水拍打江岸的聲音,我疑心聊齋故事的真實演繹。那嘩嘩的水聲,該不是牛頭馬面手持的鐵索聲吧。思緒伴著恐怖,襲上心頭。偏有旅伴呼聲如雷,我就更加輾轉難眠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睏意襲來,先是掀開了一個邊沿,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向裡擠壓,我覺得自己正被睏意一步步侵蝕,漸漸被包裹起來,像一隻粽子。

  漸入夢境,船上的喇叭聲忽響起,豐都到了。正是凌晨三點多鐘,四周白茫茫一片。那充滿詭異的豐都城完全籠罩在濃霧裡,暗淡的路燈照著城的輪廓,露出一點點依稀的影子。

  年輕的女導遊告訴我們,在豐都城,有一種說法:上半晌是人在趕集,到了下半晌,人們幾乎不去集市了,那時是鬼在趕集。聽了導遊的描述,我愈加緊張。恰恰身體不遂人願,恐是夜間沒蓋被子,吹著江風受了涼。

  聊齋志異中關於陰曹地府的故事,導遊說都濃縮在一座山上。那山不高,有青松翠柏,霧裡顯得鬼影重重,陰森恐怖。大家跟著導遊,拉著沿山的.鐵索,向上爬去,我卻急著找廁所。

  廁所在一處偏僻的角落。我硬著頭皮,使勁讓自己不去想鬼怪的事,可腦子偏偏想,彷彿廁所裡蟄伏著許多鬼怪。邊上的燈籠,閃爍著可憐的光華,暗淡,寂寥,像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小時,聽老人們講,夏夜的螢火蟲其實是魂靈拎著燈籠,四處閒逛。這讓我亂了心神,好在還能聽到不遠處嘈雜的人聲,心頭略安。

  後來,急急追上了同行者,才終於喘了一口氣。接下來,看的那些聊齋中曾見的地獄場景,讓我感到恐懼之外的趣味。

  多少年過去了,三峽水位的上漲讓舊豐都真正成為了鬼城,淹沒在滔滔江水之下。那裡曾經讓人既緊張又刺激的故事,早換到了新的城頭繼續演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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