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傳統史學雙軌發展格局的形成論文

淺析中國傳統史學雙軌發展格局的形成論文

  中國傳統史學的繁榮興盛,其重要原因是中國具有官方史學與私家史學這兩條互動、互補又互相排抑的發展軌道。而形成組織化、制度化並且連續發展的官方史學,是中國傳統史學區別於西方古代史學的顯著特點,‘自方和私家作為兩種不同性質的史學活動主體,視野、價值觀、利益訴求不可能完全一致,而處於不斷的矛盾與磨合之中,交織出多彩的史學景觀,演繹著豐富的規範與理念。因此,欲深入研究中國史學史,就有必要考察史學雙軌發展格局的形成過程和執行機制。

  一、中國傳統史學產生於官方

  一個上古民族,是否能夠產生原發性的歷史學,實為或然性,而即使產生史學,其形式和途徑也非一定。這從世界各地上古文明的對照和中西史學的比較即可看出:第一,文明發達很早的古埃及,僅存豐富史料並未產生本民族原發的史學,原因是古埃及缺乏自覺記史意識與強勁的記事求真理念。史學產生的社會條件,需要發明文字和具有相當程度的歷法,需要大事件的激發,更需要一定社會背景下產生強勁的記事求真意識。第二,西方史學的產生,可以從古希臘說起,“希臘人是史學創始人,正如他們也是科學和哲學的創始人那樣。歐洲的史學無須向更古的時代追溯了”扭,其標誌性成果是希羅多德撰著的《歷史))(又稱《希臘波斯戰爭史一書。因此,西方史學實際是從私家撰史誕生的。 然而中國史學乃是從官方產生,這是與古希臘完全不同的途徑。在西周武王伐封之後,統治者面對殷商“頑民”的反抗,總結殷商滅亡的原因,同時思考如何建立穩固的統治秩序,形成“殷鑑”。

  二、私家史學的勃興與超越

  戰國時期,是中國思想文化輝煌發展的興盛時期,眾多學派興起,百家爭鳴是其重要特徵;而伴隨百家爭鳴的進行,私家著述也大量產生,此為先前沒有的文化現象。春秋時期,即使儒學創始人孔子,也未曾撰著個人的著述,這主要不是因為其文化程度和能力的限制,乃是整個社會與時代並未形成私人撰著的需要。所謂孫武撰《孫子兵法》,乃是緣於傳說的不可靠記述,“孔子作《春秋》”的說法也缺乏實據且疑點重重,皆不足為訓。但到了戰國時期,情況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學派蜂起,相互爭論,諸子百家為擴大社會影響、壓倒異說,產生了撰輯著述的需要;而為了學派傳承的廣遠,也不能單憑口耳相傳,需要付諸文籍。這樣,私家著述的湧現成為必然的趨勢。諸子的論說各自彙集為書,一些傳說、故事和實用知識編纂成型,私家的歷史撰述也在這種文化氛圍中產生。不少私家著述實際並非一人所作,如《墨子》《莊子》之中,既有本人之文,也匯入後學撰述,《管子》更是多種學派文獻的雜編,學士將一些論說和撰述歸屬於本學派或某學派的創始人,是當時社會文化的常例。

  在戰國的百家爭鳴中,儒家是孔子所創立的學派,既比其他各家淵源較長,又熱衷於招生授學而徒眾亦多,其內部支派分立,理念參差,學術深淺不一,可謂處於“雜儒”泛泛的狀態。但秉承孔子“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Cs7 }-}}f}}n;的遺訓,儒家比其他學派更重視歷史、重視歷史文獻,則為共同的特點。在私家撰述風生水起的背景下,不能像孟子、荀子等自成一子的許多儒學士人,不僅編輯、整理、解釋《詩》《書》《易》《禮》等文獻,而且編撰了《左氏春秋》①、《國語》等史籍。《左氏春秋》和《國語》,是戰國時期私家撰史的代表作。《左氏春秋》後稱《左傳》,其書的'作者和成書年代,學界聚訟紛紜,莫衷一是。我們認為著名先秦史學家徐中舒的說法比較可信,要點是:《左氏春秋》起先乃貴族盲人左丘明開始講說。

  三、官修《東觀漢記》與史學發展新格局

  《史記》取得輝煌的史學成就,造成巨大的社會影響,面世之後,立即引起廣泛注意,許多學者接續撰寫,私家史學的發展遠遠超越了官方,西漢自司馬遷之後,自方史學兒乎看不到任何起色。但是,在《史記》成就被肯定的同時,也泛起批判其思想傾向的聲浪,西漢末年,揚雄就曾指責《史記》述史“不與聖人同,是非頗謬於經”,而東漢初續寫《史記》的班彪,則批評司馬遷“薄五經”、“輕仁義”、“賤守節”等等,“此其大敝傷道,所以遇極刑之咎也”,用語可謂十分尖刻。因此,司馬遷所開闢的史家個性發展的路徑,在私家學者中就遇到反制,而官方也隨之作出相應的史學舉措。 班彪之子班固承襲其父的撰史成就和史學思想,並且作出重要的改變,即決定將西漢的歷史斷代成書,擯棄了接續《史記》的撰述模式。班固認為:司馬遷不僅在歷史觀點上“其是非頗謬於聖人”《馬遷傳》,而且那種通史的寫法也是把漢朝“編於百王之末,廁於秦、項之列”,同樣有不敬之嫌,於是“探纂前記,綴輯所聞,以述漢明帝“十歲能通《春秋》”,後又“學通《尚書》”,具有相當的史學造詣。他對《史記》的思想傾向很不滿意,後曾公開對文臣宣稱:“司馬遷著書,成一家之言,揚名後世,至以身陷刑之故,反微文刺譏,貶損當世,非誼士也。”

  而閱讀了班固《漢書》文稿,則十分讚賞,在對不同的私修史既有厭煩、也有賞識的感受下,受《漢書》體例和宗旨的啟示,遂決計由官方纂修當朝的紀傳體國史,將史學拖向依附於朝廷政治的路徑。 《東觀漢記》的纂修在東漢是間斷性地修纂,即積累一段時期後,由皇帝或其他執政者提議,再接續編撰。根據前引班固事略,可知於漢明帝時纂修伊始,就創立且編撰了“載記”,說明當時己經作出體例的全面規劃。此後,漢安帝至順帝、漢桓帝至靈帝兩大段時期也取得重要進展。漢安帝時鄧太后重視文史典籍,她親自部署纂修《東觀漢記》事宜,先後兒次令文官劉珍、劉駒膩、劉毅、李尤等人撰述名臣、節士、儒林、外戚等傳以及史表,整理修訂本紀。漢順帝時,多名文官接續這些纂修工作,撰成“諸王”、“王子”、“功臣”等傳、《南單于傳》《西羌傳》以及《恩澤表》。

  四、史學雙軌發展格局的重大意義

  東漢建立的傳統史學雙軌發展格局,對此後的社會文化、民族關係都產生很大影響,具有不可忽視的歷史意義。

  第一,挽救秦朝、西漢官方史學的衰退局面,使之復興。如前所述,中國古代史學從官方產生,但戰國時期私家史學己經發展到超過官方的水平。秦始皇在武力統一全國的程序中,滅裂六國曆史載籍,而秦國的歷史記載又很不健全,司馬遷曾慨嘆曰:“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諸侯史記尤甚,為其有所刺譏也。《詩》《書》所以復見者,多藏人家,而史記獨藏周室,以故滅。惜哉!惜哉!獨有《秦記》,又不載口月,其文略不具。”田卷《六國年耕》西漢官方雖然在儒學經典的恢復和促進文學發展上均有不少建樹,但史學作為甚寡,西漢朝廷有記事性“註記”(又稱“著紀”),現存資料卻見不到朝延對這種記史體制的描述,說明記史制度己經得不到應有的重視。因為秦火,戰國時期東方六國的官方史學狀況難於考知,但《竹書紀年》能夠表明己比春秋時期有所進展,而秦與西漢的官方史學,反不及戰國時期。東漢對《東觀漢記》的撰修,抵消了司馬遷另一史學途徑的影響,扭轉了官方史學停滯、衰頹的局面,不僅修成一部影響很大的紀傳體史籍,而且帶動了記史體制的發展。東漢堅持了“漢之舊典,世有注召紀第十’“脾’召紀》的記史方式,還創造了宮內“起居注”的載籍形式,啟示了西晉以後的記史制度的建設。此後,‘自方史學的發展和繁榮,就是在東漢的基礎上再度興起的。東漢不僅是漢朝的“中興”,同時也是官方史學的“中興”。

  第二,東漢將官方與私家史學的關係,進行了成功的整合,構建了史學發展的新格局,這是中國傳統史學得以繁榮發展的重要原因。‘自方的記史制度雖在春秋時期即己擴充套件到各個諸侯國,但編年記事的載籍乃藏於宮廷,並不傳播。至戰國時期私修史興起,雖然官方一些“語”類、“書”類、“譜煤”類文獻,可能有所流佈,但編年史記依然封閉,連《竹書紀年》之書也如法秘存,直至隨葬而少人知曉。可見當時官方史學與私家記載之間,尚未構成充分互動的社會結構,致使史學發展持續性的鏈條存有脆弱的一面,秦朝與西漢官方史學的衰微,即是這種脆弱而的反映。裔,國號為大夏,鮮卑宇文氏自稱炎帝神農氏之後,其政權命名為“周”,諸如此類,兒乎所有少數民族政權均採用歷史上己有過的國號,如“燕”、“趙”、“秦”、“漢”、“齊”等。

  這種歷史文化的認同,成為該時期民族大融合的最先導、最穩定的促進因素,北方民族各政權內皆有明顯的“漢化”,而北魏孝文帝的改革乃為最突出的典型。東晉、十六國、北朝這一歷史階段,是漢族和漢族政權相對弱勢的時期,但是恰恰這一時期,各少數民族政權紛紛開始了記史、修史的官方史學活動,從而在漢人政權弱勢的形勢下確立了漢文化的主導地位,推動了以漢族為中心的民族大融合。由此可知,東漢時期官方史學的勃興,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發揮了多麼重大、深遠的潛在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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