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騎馬中年騎驢美文摘抄
少年騎馬中年騎驢美文摘抄
如果用某種動物做坐騎,我覺得人到40歲以後應當騎驢。騎驢的節奏很緩慢,適合養身靜心。
驢是一種出行的交通工具。在古代,武士騎馬,文人騎驢,陸游的“細雨騎驢入劍門”,讀這句詩時,我就擔心,路溼蹄滑,稍不小心,會閃失一個趔趄。
驢背上搖晃,才會有時間琢磨那些難以琢磨的問題。孔子坐驢車周遊列國,正因為驢蹄嗒嗒,攆車嘎吱,人生的頓悟,驢車上偶得。所以說,詩人的靈感來源於酒,酒精刺激大腦中樞,神經處於亢奮的狀態,思維是跳躍的。而哲學不同,需要冷思維,坐在真實的、沒有喧譁和追逐的安靜驢車上,什麼事情都可以想,什麼事情都不著急,便於一種冷靜的理性梳理,趕路倒在其次。
陌上騎驢,宜二、八月。這時候,和風拂面,心曠神怡,雖不及“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坐在驢背上,悠閒自在,野草閒花,倒也看得真切。
陌上騎驢,宜走親戚。驢背上坐著衣著光鮮的小媳婦,驢負布囊,裡面裝滿山貨果蔬,一副平民百姓的世俗做派。
在遠離山樑峁原的水網地區,小時候,我幸運地遇到過一頭驢。街坊鄰里有一位駝背楊二爹,開爿磨坊,將驢蒙上眼罩,拖著兩片大石磨,一圈一圈地原地跑,磨成的麵粉,從兩片石磨的罅隙間傾瀉而出。楊二爹駝著背,跟在驢屁股後面,將米不斷地倒入石磨的注口中,那節奏,不疾不徐。當時,我想楊二爹給驢蒙上眼罩,驢就莫辨東西,一直往前跑,完成機械而單調的任務。驢,大概是世界上最聽話的動物。
黃胄畫紙上的群驢圖,一隻只豎耳蹶蹄撒歡。許多人其實並不知道,他與毛驢感情篤深。有一段時間,黃胄與驢相依為命,把它視作朋友,以至於路過酒館時順便停下來,直到黃胄先生從酒館微醺而出,小毛驢蹄聲輕叩,重新上路。驢通人性,會顧及主人。
趙本夫小說《賣驢》,那條大青驢趁主人犯困迷糊,酣睡之際,半道上,見一戶人家出殯,被異性所吸引,一路尾隨那頭草灰驢,到了不該到的地方,主人很氣惱,就暴打驢。那頭驢真的`不應該捱打,人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年輕時,幻想騎馬、喜歡一溜煙,激騰起一行塵沙的奔跑的羚羊,追望天空綻放、轉瞬即逝的絢麗煙花……追逐,是身心前傾的釋放。
人生是一瓶劇烈晃盪的水,到了中年,慢慢沉澱下來。梁實秋說:“中年的妙趣,在於相當的認識人生,認識自己,從而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
陌上騎驢,是一種心態。有人看過了大紅大紫,五彩繽紛;經歷過熙攘和喧譁,張揚轉入內斂、急促轉入舒緩,漸漸歸於平靜。這時候就想,有一頭驢,沿著油菜花掩映的鄉村阡陌緩緩而行,走進恬淡的時光深處。